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塌豆饼

时间:2024-10-13 12:06     来源:荆门文学     作者:王章艳    点击:

        进入冬月,农事基本收尾,闲暇的时间就多了起来,闲不住的老母亲开始为猫冬做准备,首先开始的就是塌豆饼。
        这个活计我们一般是和六叔家合并完成的。总指挥是我妈妈。主厨操作的也是我妈妈,六婶娘是个火头军,六叔是坐在案板上主刀切丝的,我爸爸和几个娃娃是运送晾晒的。全家上阵,资源共享,分工明确。
        首先是磨浆,豆子和大米是前一天就泡好了的,主角是大米,辅料是黄豆和绿豆。经一晚上的浸泡,大米和豆子喝饱了水用手捏一捏就碎了。将这些材料一勺一勺地喂进磨芯里。这汤汤水水的属于水磨,比起旱磨来轻松了许多。父亲在磨前站好,手握磨柄,身体前倾,左脚尖往前一踮,胳膊一送,汁水润过磨盘,很是轻松地就转了一个圈,再把脚后跟一顿,身体后仰,胳膊就收了回来。胳膊一推一拉石磨就转了个圈圈。就在磨子咿呀声中,白花花的米浆从磨盘周围均匀地滴落了在准备好的大木盆里。
        这推磨是个小小的技术活,性子要稳不能急,要“匀速”进行,不紧不慢。慢了推不动,转不了圆圈;过猛却会导致卡顿,一个不小心连磨盘都会推翻;喂磨的也是要专心致志,眼观四方,不能打野,当磨锥拉到右边,磨芯转到左边时迅速喂入,不能快也不能慢;还要随时调整豆米的浓稠,这关乎到豆饼质量,水多了,磨好推,米浆太稀,塌出来的豆饼没有韧劲,不好熟;太稠了,推磨累不说,塌出来的豆饼容易糊,不好成型。喂磨的和转磨的也要十分默契,一般是两圈一勺,慢慢地磨合好了,胳膊也酸了,换人换手继续进行。
        等两家的米浆磨完,太阳基本上都出来了,这是早就选好的大晴天。
        战场转移,厨房的灶台旁已搭起了一个案板,人员准备就绪,流水线作业就开始了:两口锅,同时开火,我妈妈用一双筷子上绑着的丝瓜瓤,沾上菜油和点点水润锅,嗞啦一声,冲腾而出的水汽,扑面而来,火候正好呢!抡勺舀一勺米浆沿锅边一圈均匀地淋下去,再用磁瓦子(大蚌壳的壳做成的工具),将米浆均匀地涂抹在锅里,挥勺、淋浆,划蚌、抡圈一气呵成,盖上锅盖;转身向另一口锅再次操作,我妈妈就像书法家泼墨挥毫似的,与灶台形神合一,挥洒自如。一转身,左边锅里已冒烟了,豆饼圆乎乎的边角已翘了起来,用手把已翘边的豆饼轻轻拎起来,右手拿一长长的竹片伸进去,用力一甩豆饼就翻了个边,甩到中间倒扣着的簸箕上,此时另外一口锅也发出了焦香的信号,转身再拎再翻边。柴火正旺,我妈妈行如流水的一番操作,很快簸箕上堆满了热乎乎的成品豆饼。流水线操作时我六叔已将豆饼卷个卷,上手用刀开始切了起来,一边切一边扒拉在准备好的大案桌下面的大簸箕里,连声呼喊我爸爸:“二哥快来晒豆饼了。”我爸爸早就搭好了几个晒簸架子,回应一声,端着一簸箕切好的豆饼丝,均匀地把它们晾晒在太阳下。冬日暖阳,几趟来回奔跑,不一会儿禾场上的晒簸架子就满了,村子里弥漫着豆饼的焦香。
        我妈妈的厨艺天赋好似与生俱来的。我也曾问过她,是家家(外婆)教你的么?她说,多看,胆大,多上手,熟练生巧而已。
        我六婶娘个子小,力气小,说话细声细气,笑容也是怯怯的:“二姐姊,我塌的这个不好看咧。”我妈妈一挥手,大气道:“冇得事,不好看不要紧,总不是要吃到嘴里去的,再练练就好了。”说得我六婶娘信心满满,我六叔无数次碎碎念都没打消她的斗志。
        有路过家门的邻居会进来向我妈妈讨经验:“二婶娘,恁家豆饼子为什么绿些咧?”我妈妈朗声笑道:“我加了一小把菠菜和韭菜的。”又快手快脚的煎个豆饼给邻居:“我家今天塌豆饼,快来吃个热的,再拿几个回去,晚上煎了吃。”这现煎的豆饼是要把豆饼翻个边,再舀一小勺白花菜咸菜抓几粒蒜叶撒上,四边往中间一包,就如一封折叠好的信,再沿着锅边淋上一点点香油,瞬间散发出来的香味,让人都忍不住流口水了。我六叔撒娇,对我妈说:“二姐姊,你快卡(点)塌几个我吃哈,我都饿得没力气了。”我妈妈会笑骂他:“就你饿得快,不快卡塌出来,太阳过了还晒个鬼呀!”“先吃,先吃,不吃哪里来的力气干活哟!”于是为嘴巴子忙而不乱的场面直接开启。
        一包豆饼在碟,外表粉中透翠,里头的白花菜咸菜,不但是熟了,还出了汁水、油水,被厚厚的、黏密的外壳裹着,就等流淌而出的机会了,还有喷薄而出的蒜苗香,趁热,清香不腻,酥韧弹牙,一口进去,烫嘴都不放,想表达出来的赞美都被美味湮灭其中了 。
        塌完“豆饼子”后,还留一些火力,老妈再端出一盆纯白的米浆,还要再糊些荷叶子等过年的时候炸来吃,荷叶子比豆饼要多一道工序,那就是在米浆凝固前撒一把黑芝麻进去,荷叶子切出来的形状也是不一样的,它们是要切成菱形的。等它晒干,过年的时候过油一炸,现在来说是有些油腻不健康,可是我却觉得十分有味,那可是我童年里最好的零食了。
        塌好、切好豆饼,就把这一切后绪都交给阳光了,等长条的豆皮子晒得打卷,用手一扒拉簌簌作响,这就是枯豆皮了,收藏起来冬储,又或有许多母亲急慌慌地打包寄给在外的游子。
        寒冷的冬日里,扔一把经了霜的乌白菜进去,煮上一锅热气腾腾的豆皮糊,菜的绵软,糊的香浓,再嘬上一筷子妈妈做的霉豆腐,脆脆的腌萝卜,一口炫下去,浑身都暖和了!那——是家乡的味道!是妈妈的味道!

        (王章艳:京山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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