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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梅

时间:2024-08-01 17:07     来源:荆门日报     作者:孙晓芳    点击:

下午临近下班时,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是个女声,急切地自报家门:别挂!我是胖梅,记得不?多年不见了!我在你们办公楼下,想进去找你,门卫说要先给你打电话才让进……
我惊讶:胖梅?你是胖梅?等着,我马上下楼!
小时候,每到放寒暑假,我都要去我奶奶家,和胖梅很玩得来。那时我们才十一二岁。
我朝大门小跑,见栅门外胖梅正向我招手。一出栅门,胖梅冷不丁把我抱住,然后又立马松开手,后退两步,像打量一件物品似的,说,你还是小时候那样瘦。瞧我,还是小时候那样胖。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只是年岁都长了好几圈……
恰是下班高峰,工作人员一拨一拨往外出,我把胖梅拉到一边,说,找个地方吃饭去,我请你。
胖梅笑了笑,把我领到她的车前,说,今天不用你请,上车吧,咱俩去寻找小时候的味道。
我问,小时候的什么味道?
胖梅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说,说起小时候,就记得吃方便面的馋样,那时怎么就那么贪嘴?
胖梅说,再贪嘴大人也没给我们买过什么零食吃呀!
我说,还记得潘台队的那个小卖铺么?
胖梅说,怎不记得?其实就是排房当头的一间小杂货铺,油盐酱醋,白糖白酒,什么都卖。一进铺子,那股混合气味就扑鼻而来。
我笑道,那时,小卖铺如同一块磁铁,天天吸我,让我心驰神往。
胖梅说,记得每到中午,有个小伙子推着自行车,后座上绑一方方正正的白色泡沫箱,一边走一边喊,冰棒,冰棒……他那嘶哑的粗嗓音,对我如同天籁,搅得我如热锅上的蚂蚁。我妈倚着门打盹,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我悄悄从后门溜出去买一根,躲在后门的屋檐下快速地吸溜,吸溜得嘴唇冰冰凉,红彤彤……
我们在车内哈哈大笑起来。
车子拐进一条狭窄的山路。
五月的山野真美,山峦起伏。如此青绿,让人感受到一种舒适的清新绿韵。
路两边伸出柔软油绿的枝条,把车身扫得“吱吱”作响。路太窄,前面有个老人牵着牛慢悠悠地走着,车过不去。胖梅下了车,走到老人跟前,递上一根烟,说,老人家,能让我先过去不?
老人点了点头,接过烟,夹在耳朵上,把牛牵到另一条岔路上。
胖梅说,大人不给买零食,咱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夏天,咱俩溜进密不透风的高粱地,偷人家地里最嫩最甜的高粱秆子当甘蔗啃。走出青纱帐时,脸上脖子上手背上划出一道道的细红线。再就是在河沟捞小鱼,挤出鱼肠子,拌上面粉,在我家现场油炸,边炸边吃,时常是灶台还没冷下来,小鱼就给吃完了。怕我妈回来发现,我俩就挥舞着蒲扇,在厨屋里猛扇满厨屋的浓浓的菜油香气……胖梅记性好,童年往事如数家珍,而且诙谐,我就一个劲地笑。
我问,农庄还有多远?
胖梅说,前面那个挂红灯笼的就是。
这是一个住家院子改成的农家乐,静悄悄的,好像没有什么生意。
一个妇人出来问胖梅想吃点什么。
胖梅说,来一盘土辣椒炒仔鸡,前几天我来吃过,你不记得我了?像上次一样,你们把仔鸡和土辣椒备好,我自己上灶炒。
妇人像是想起了胖梅,望着她笑了。
我和胖梅在院子的石桌前坐下。已近黄昏,金色的斜阳洒在胖梅的发上、脸上,如同涂上一层浅浅的鹅黄油脂,她那模样给我一种古典油画的美感。
胖梅递给我一根烟,我说不会,她就自顾自地抽了起来。深吸缓吐,动作自然,一看就是个有年头的女烟民。胖梅轻弹一下烟灰,说,那时咱俩真是太贪玩了,玩得天黑了还不知道回家。一到家,你奶就吼你,野得很,鸡子进笼,月升日落都不知道?我妈比你奶凶得多,她口拙,但有力气,拿起扫帚就追着我打,说非打断我的狗腿不可。怕打,我跑得比兔子还快。
听着胖梅略带诙谐的话,我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我奶走了好多年,她这一说,让我想起奶奶吼我的样子。
胖梅说,你奶对你,那叫刀子嘴豆腐心。我妈逮住我就是一顿死打,像我不是她亲生的,打起来一点也不手软。打小我就是“钢铁战士”,从小性格就倔,我是在我妈的树条子下淬炼出来的……胖梅笑着说,说着说着,眼里就汪起了泪。
妇人出来望着胖梅说,美女,土辣椒和仔鸡都备好了。
胖梅夸张地卷起衬衣袖子,说,今天,我露一手,咱俩一起找找童年的味道。
胖梅先把土辣椒放在锅里干炒,五分熟时,撒点盐,再小火炒,八分熟时,把土辣椒盛了出来,接着洗锅,倒入菜籽油,油炸响时,她立马倒入仔鸡,一阵翻炒,炒到九分熟时,把土辣椒倒入,加点水中和,接着盖上锅盖,小火焖几分钟。
全程没见胖梅加任何佐料。
仔鸡的味道真不错!我吃得微微出汗。
胖梅说,在许多餐馆吃过仔鸡,不知为什么,再也找不到小时候的味道。
我笑着说,辣椒不是当年的辣椒,仔鸡也不是当年的仔鸡了!
胖梅说,还记得在我家的炒仔鸡不?
我说,记得,你怕你妈回来说你,就命令我说,炒的仔鸡必须吃完,不能留下偷嘴的证据。
胖梅笑了笑,说,那时候,灶台上只有油和盐,连生姜都难见到,可土辣椒炒出来的仔鸡,没加任何佐料,但那味道纯正得上了天,成了我童年味蕾的永远记忆。
胖梅的五官很漂亮,个子高挑,身材匀称,她的微胖也就不叫胖。一头天然的乌发在脑后盘了个民国风的发髻,给人一种很古典的味道。
从农庄出来,我问她再去哪里。她说回她妈妈家,明天要回四川,就不熬夜了。
我问,这些年你一直在四川?
胖梅笑了,用川话说,想不想我给你摆摆龙门阵?
我笑了,说,摆一摆,我当然想听!
胖梅把车窗摇了下来,点了根烟,说,在深圳打工时,认识了一位四川小伙,两人就好了起来。家里人不同意,说嫁得太远。见我坚持,家里人也就不再反对,我妈说那你就听天由命吧。你知道他家有多远吗?从深圳到四川,火车;到县城,汽车;到镇上,汽车;到村上,汽车;到他家的山脚下,摩托车;下了摩托车,就开始爬山,爬到半山腰,十几户人家藏在山腰上。到了他家,我人都累散了架。一看见那种环境,坐在房檐下,我就流起泪来。这十几户,里外都沾点亲戚,几个女人就不停劝我。流了泪,心里畅通了些,我站在屋檐下,望着家的方向,我想我妈了。别的女孩,为了爱情,死命朝山外冲。我呢?被一根红线拖进了大山深处,一个伸手能摸到云彩的地方……
我笑着问,这些年,你一直在半山腰摸云彩?
胖梅哈哈笑了起来,说,哪能呢!成家后,我们没再去深圳,在深圳就是打两辈子的工,也买不起一间房,索性就在成都讨生活。我们一直在成都做生意,在成都也买了房,儿子大学也毕业了。
我说,第一眼看见你,看见你的车,我就能感觉到你的日子过得很幸福!
胖梅说,幸福这个词太抽象了,普通人讲的是过扎实的日子。
我说,日子过得扎实,不就是幸福吗?
临别时,胖梅说,当年想远离脾气暴躁的妈,一心想嫁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可人到中年,亲情不舍,家乡难忘,即使在他乡日子过得再扎实,心里还是想家乡,想五三农场,只要看到一星半点五三农场的消息,就会莫名激动好几天。
胖梅摇上车窗的一刹那,我看见她眼里汪满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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