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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浸情感的诗意书写——浅析何红梅散文集《种下一园蔷薇》

时间:2023-10-08 10:57     来源:荆门文学     作者:王子瑶    点击:

《种下一园蔷薇》是荆门女作家何红梅的新作。散文集分成漫谈和随笔两个部分。漫谈选取唐朝的15位诗人,作家思想飞扬、文笔生动,从一首诗认识一个人,感受一段人生。随笔共22篇,以作者日常生活为轴,赏花听曲、记人寄情,充满了诗情画意,有着浓厚的人文情怀。

书名入眼,浓浓的女人味扑面而来,尤其是封面上置于醒目位置的“蔷薇”二字,让我不禁去想象执笔作者,是怎样一位女性。在散文集《种下一园蔷薇》中,作者坦言她为何喜欢蔷薇:“满架蔷薇一院香,想着想着便觉出千般美好来。它有着藤蔓的柔韧,有着柳的袅娜,有着玫瑰的娇艳,有着荼蘼的芬芳……我喜欢蔷薇的性子,那样率直热烈,哪管旁人的目光,怒放时就得表现得不遗余力,美得肆无忌惮,风情万种。”俗话说一个人的喜好透露着他的为人。从作家对蔷薇的欣赏赞扬中,我仿佛看到一个如蔷薇一般率性、热情、美丽而柔韧的女子。未识其人,已闻其志趣芬芳。

在散文集中,蔷薇不仅是女作家个性品质的象征,更是她雅致情趣的表现。拥有一园蔷薇,需要有对生活的热爱。因为这一份热爱,所以读史读诗不再单调而平面,诗作中的情、景、人、事都变得生动而立体。她时而手捧一盏清茶,与陆羽相伴,欣赏陆羽“不羡黄金盏,不羡白玉杯;不羡朝入省,不羡暮登台;千羡万羡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来”的这份质朴情怀;时而对古人清风淡淡,不兴涟漪的生活充满向往,读罢王维一生,既感叹小人物在家国历史间的无力流离,更懂得了在这份无力感之外守住心灵清宁的重要性;时而愤慨于因丧德而负于诗人这一美好称呼的宋之问,纵然文辞出众,但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甚至是野史流传的杀甥夺诗的一系列丑闻,在历史中也只能留下卑鄙小人的标签。这一评语是愤慨,更是一种警醒,道出了人生在世的底线和原则。

拥有一园蔷薇,需要与己相悦,与精神相悦,与高洁的品格相悦。在作品中,作家毫不掩饰自己对于晋代陶公的欣赏之情。陶公一生与菊相悦,一个“悦”字,道清他爱菊的万千言语,因为这个“悦”字,使得独属于他的那缕菊香尽显高标清傲,用作者话来说:“千百年过后,菊枯了,梦不醒,花谢了,香还在。”简单的十二个字,满浸的是情怀,是节操,是忠于自我的真实。“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在古今对比之下,以菊为媒介,作者不禁感慨当下:“今天的菊,就显得冷清和寂寞了。生活在都市中的现代人,总是多了忙碌少了诗意,毕竟,每天奔波穿行在名利滚滚的红尘中已属不易,谁还有闲心去寄情怒放在秋阳中的几朵菊花呢?”由此可见,这一园蔷薇是不断寻找的更高思想境界。

拥有一园蔷薇,是与理想相触的幸福。在《种下一园蔷薇》一篇中有这样一段描述:“写小说是一种幸福的过程,现实中你所不能的爱与恨,希冀与梦想,尽可以幻化成种种,流于笔下。”这种幸福感是以生活为蓝本,以充沛的情感为依托,来源于生活而反哺生活。在这一本散文集中,作家以情为笔,插上想象的翅膀,字里行间真情自然流露,充满诗意。

在文学的世界里,散文和诗的关系向来是最为紧密的。苏联作家康·巴乌斯托夫斯基就曾提出:“真正的散文是充满诗意的,就像苹果饱含着果汁一样。”古今中外不少的散文家都把散文当诗一样去写,自觉地追求一种诗意,甚至有些小说也效仿散文和诗的抒情含蓄,有意弱化故事情节,而着意于营造情境。这种诗意抒写的作品,显示出令人赏心悦目的诗意美。所谓诗意,其实就是一种流动状态的美的情思,它同创作主体的“情”与“意”有着直接的关系。诗意抒写往往需要作家在创作时敞开心扉,倾诉衷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散文可以说是“情种”的艺术。它的抒情性较之其他的艺术形式更为强烈,小说、戏剧可以通过营造冲突来发展情节,而散文则来自于作者充沛的情感流露。在何红梅散文集《种下一园蔷薇》的字里行间,作家饱含情意的笔端倾吐着自己对于生活一点一滴的强烈感受,真实地表达着自己的爱憎喜怒,使她的作品呈现出强烈的诗意色彩。

宗白华曾提出:“一切美的光是来自心灵的源泉:没有心灵的映射,是无所谓美的。”何红梅散文集《种下一园蔷薇》中所表现出来的美的光是来自于她的内心深处,是她内心世界的自然抒写,真实而富有诗意。在《回不去的年》中,作家对童年时一家人回家过年的情景印象深刻:“儿时的记忆里,过年就是回家,怀揣着温暖,随着父母,心切地赶回坐落在长湖岸边,那个称之为老屋的家。”每个人对自己的故乡总是有着自己独特的感受和感情的,俗话说“近乡情更怯”,在中国人最重视的春节时节,那份浓重而深厚的乡情更是浮上心头。古往今来,多少作家在自己的作品中深情吟唱故乡之歌。张九龄的“悠悠天宇旷,切切故乡情”。(《西江夜行》)杜甫的“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闻官军收河南河北》)贺知章的“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回乡偶书》)还有鲁迅先生笔下的《故乡》《社戏》《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这些作品无一例外抒发了对故乡浓厚的思念和情意。在《回不去的年》中,何红梅选取了故乡的年的四个片段:温暖的厨房、糍粑和米花糖、家乡的荸荠、年画与春联。对于记忆中故乡春节不同的场景进行了描绘,这些片段曾经留给她美好的记忆,且在她的生命中永存。此处节选一小段与作者共品童年的故乡之年:

我和幺幺聊着天,吃着烤红薯,奶奶则在灶台前手脚不停地忙碌,不一会儿,蒸熟的糯米,肉糕鱼糕,炸好的肉圆子、藕夹、红薯片、贴好的豆饼、炒好的米花……各种年味美食开始陆续出锅,堆积在案条上,散发出年的浓郁气息。这会不管多忙,奶奶总会抓点什么塞进我嘴里,脸上的笑容总是带着满满的宠爱。

同时,过年时的这些食物也好,年画、春联也好,对于长大的作家而言,不仅是美好的回忆,也更深刻地懂得了背后的意义:“眼见鞭炮、祭祖以及贴年画等一个个充满年俗的文化载体,开始一个个从年的盛典中渐渐淡漠、撤出,不知道等到这些关于年的元素从此消失的那一天,人们对年的情感又该寄予何处?如今回忆,只觉得,有一个能让自己回去的老屋真好,家里有着每年盼望着我们回家的奶奶和爷爷真好。……不知不觉,过年,竟已成了一缕永远回不去的乡愁。”深情地怀念才能拥有深刻的体会,快乐的场景不仅仅是回忆瞬间绽放的烟火,也是一声深沉的提醒,让人们懂得珍惜时光,热爱生活。

饱含诗意的散文最动人。“散文中所描绘的生活如果没有一点诗意,那就是死气沉沉,粗糙不堪的自然主义,不能号召并引导我们前进”。 诗意,是最重要的特质,散文家常常以诗人的眼光、诗人的心灵、诗人的敏感去观察、捕捉隐藏在生活深处富有诗意的场景,以诗意做轴,串起那些散落在生活中的美好画面,唤起人们对生活的感受与热爱。因此,在散文抒写中,常常会用一些富有诗意的句子来表达内心的感受,增添散文的诗意魅力。《在西塘的旧时光》中,作者用诗一般的文字来描写烟雨蒙蒙的西塘:“清晨醒时,只听得耳边一片淅淅沥沥的雨声。推开门板,丝雨如线,不急不缓,落在门前的那杆清瘦的青竹上,落在苔痕的青石黛瓦上,泛起白色的烟雾,一片一片漫过红尘的羁绊,袅袅升空。仿佛谁在沧桑的红尘之外,娓娓诉说着悠远的往事”。把青竹拟人化地写为清瘦,阅读中,读者仿佛亲临到烟雨蒙蒙的水乡,在茫茫一片的烟雾中,忘却凡尘,遥远的记忆仿佛重新被打开,伴随着声声雨滴,情思自由流淌。这样的文字营造出悠远幽静的氛围,以情入景,把雨水、青竹、青石黛瓦、甚至是白色的烟雾都看作是大自然的生命,灵通人性,用饱满的情感和温柔的心传情表意,大自然与人仿佛交融在一起,用诗意的情调为散文增添了新鲜感和陌生感。富于哲理思考的散文最能启迪人。优秀的散文“要求的是思想,没有思想,再漂亮的语句也是毫无用处”。散文的诗意和哲理往往融合在一起。历史命运、家国大事、现实生活,这一切都为散文创作提供了哲理思考的空间。古今中外的散文大家,无不在哲理思考上用心经营。范仲淹因写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警言妙句而使得短短500字的《岳阳楼记》成为千古名篇。苏轼《晁错论》中的“古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士之才,亦有坚忍不拔之志”。启迪有志之士懂得坚持不懈、刻苦奋斗的道理。孔子提出的“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论语·述而》)是自古以来人们都耳熟能详的一句话,很多人常常将此句当作格言,激励自己,学做君子心胸开阔、乐天知命。还有欧阳修《醉翁亭记》中的一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弦外之音,言近旨远,引人深思。这些精炼的语言,是作者对生活细心体会的艺术结晶,意蕴深邃,哲理性强,韵味无穷。在散文《浮生话田园》中,作者以古鉴今,从晋代陶公、唐代王维的事迹中感悟:

真正的田园者,需要远离浮华,在理想田园之间,寻找与自己相悦,与生命相悦的一切。如自我的人格尊严,朋友的挚情,无地位的尊卑,贫富悬殊差别,无尔虞我诈的人际关系……这些生活的真趣,来自精神深处的本真,一旦获得,足以让劳作的疲劳,困顿境遇的余哀消失殆尽。

正所谓,菊枯了,梦不醒,花谢了,香还在。该去种豆还种豆,该来饮酒还饮酒……

读罢此段此句,只觉得通达豁然。生活不易,富贵荣华固然光华灿烂,上身华美艳丽,但同时于人也是枷锁,是牢笼,锁住自由的灵魂和真实的自我,倒不如索性抛弃锦衣华服,去追寻真实的自我。如陶公一般,选择尊严,选择精神的高洁,“正是这种精神的高洁,才使他那些关于田园的天然吟唱,即使千百年过后,依然流溢着高洁的菊香”。

在何红梅的散文中,她用热情的心感受着生命的一切,用饱含情感的笔抒发真实的自我,使诗意与真我相融,真切地感悟人生真谛,以自然温暖的语言之美,让读者感受到她独特的散文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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