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完了丧事,大女儿天资聪颖被大伯收为继女,小女儿被送到隔壁村卖豆腐的王家做了童养媳。
王家的封建传统思想禁锢着她,每天累死累活地做着苦力劳动,十八岁产下一女,生火做饭时把刚学会爬的女儿放在灶门被活活烧死,许多年后这都是她的心病。一年后又产下一女,王家一直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又是女儿,家里没有一个人有好脸色。又过了一年终于产下了一子,王家又烧香又拜佛,随后迎来了老四老五老六。她就没有歇息过,白天磨坊,晚上回家做针线活带孩子,这样的生活持续到了小儿子成家那天。
偌大的土壁老房就只有夫妻两老了,家里最热闹就是每逢春节,五个儿女带着家室回家看望两老,两老乐呵呵地笑不拢嘴,春节一过,便又冷清下来。
老王有一天抱回一只猫,那只猫看起来很老了,身体臃肿。她也老了,岁月在她脸上刻满了痕迹,本来瘦小的身子越来越小了。
好像一切都风平浪静了。老四家盖了新房子,风水大师是个骗子,把房子盖错了地方,新房子盖好了,人却疯了,神志不清。就这样老四被婆家送了回来,她又开始照顾老四了,每天跟着老四,怕她去了河边,怕她瞎跑找不到回来的路了。好几次老四情绪太过激动,将她推倒,她缓了缓,又艰难地爬起来稳定老四的情绪。
生活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久又传来老二吃安眠药自杀的噩耗,老二本来是有意中人,但被迫嫁给了自己亲表哥,亲表哥是个酒鬼,喝醉了就去赌博,输了钱就回来打老婆。老二已经受不了这种不是人过的生活,才选择了这条路。
她和老王总以为当初把女儿嫁给家境好的侄子,比嫁给穷书生强,结果却亲手断送了女儿的命。白发人送黑发人,那一晚她头发全白,哭瞎了一只眼睛。
随着时代的发展,农村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整个村只剩下了一些孤寡老人。老王家打豆腐的老工艺无人继承了,便开了一块地种点庄稼和蔬菜,吃不完的就挑到集市上卖。
儿女回去看他们的次数越来越少,他们好像已经被遗忘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村落了。有一次老猫对她特别亲昵,她摸着摸着猫,就倒下了。
“爸,妈她是癌症晚期,救不了了。”
“我不管,救不了也要救,你们不是挺有本事吗?都在外面挣钱,给你妈看个病就没钱了吗……”
后来,老王带她回了老家。
“老头子,我就是个负担,人老了眼瞎了还要拖累你……”
“瞎说啥,那些医生都是胡说八道的,放心吧死不了……”这是老王与她最后的对话了。
老王醒来的时候发现她并不在身边,他想大概是去上厕所了,又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于是起身穿鞋去看看。“好冷,这鬼天气……” 老王转了一圈还是没看到人,只听到偏房有点动静,还以为进贼了。推门而入,发现老四躲在角落,眼里充满恐惧,她嘴里嘀咕着。老王说:“四儿,看见你婶娘没?”走近一听,原来老四一直重复的是“有鬼”这词,“呼”地一下又跑出去了,老王跑着跟在后面,却看到后院的百年槐树上吊着一具尸体,面部狰狞,十分可怕。老王费了很大力气才将她从绳索上解开,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老王,老王用手去帮她闭眼睛,第一次没成功,又试了一次还是不行,第三次老王说:“我会给孩子们好好交代的。”她才算闭了眼睛。
风声,唢呐声,道士咿呀哼唱声,哭声……老王家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他起身拍了拍裤腿出门找猫了,老猫前几天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
(程路瑶:湖北荆门人,98年,一名热爱文学与写作的社区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