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小平找到了，我一会儿就拉他进群。”一大早，初中同学群的群主就私信我。
“能联系上真的太好了，人海茫茫，太不容易了！”我由衷地感叹。
初中同学建群5年多了，一直没看到吕小平的身影，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平凡的日子，竟然联系到了他，而且还把他拉进了群。确定他就是吕小平后，我迅速加了他的微信。
“你后来上的哪个师范？怎么也不联系我们？现在在哪个学校当老师？”未及他回应，我接连打出了几个问题。
“我没考上师范，后来出去打工了。”吕小平云淡风轻地说。
“十五岁就去打工了？”这个消息真的太意外了，“你当年成绩那么好，怎么会没考上呢？”我快惊掉下巴了。
吕小平是读初二的时候转到我们班的。他中等个，小平头，身体看上去有些瘦弱，是我们学校一个年轻老师的弟弟。他一来就坐在了我前面，因为都住在教师家属院，路上经常会碰到，我们慢慢熟稔起来。他虽家境贫寒，知道的事却不少，课余也读了不少书，路上遇见还会给我讲一些名人的励志故事。
吕小平在学校里非常安静，下课也不和同学玩闹，只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书。可是他几乎每道题都会做，每次问他题目他都会耐心地解答。他不仅学习好，体育也很厉害，运动会上，长跑的第一名总属于看似瘦弱的他。同学夸他，他就笑笑说，从小爬山练的。其实，我知道，他是个有大志向的人。
时间很快，转眼就到了初三下学期的五月。那时，五月是毕业季，也是选拔季。毕业考结束以后，还有选优考试、预选考试。选优选上的保送进重点高中，预选考试选拔中专名额。吕小平平素每次考试差不多都是年级第一，保送进重点高中绝对不会有问题。可是，那次选优考试，保送名单上却没有他。
“没发挥好？”下晚自习后，我悄悄问他。上高中考大学可是他的理想。
“噢，也不算是吧。”他说话有些吞吞吐吐，“我想……上师范，这样吃饭不花钱，也很快就能工作了……”
“那你不考大学了？”我有些纳闷，不久前他还曾和我谈及过自己的理想，还鼓励我一起加油。
“我想先跳出农门，上大学的事，以后看看有没有机会……”他说。
看他决心已下，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后来，当老师的父亲告诉我，师范属于中专，许多同学选择上师范，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解决一张饭票。师范生绝大多数来自乡村，能够成为一名“吃国库粮”的国家人，每月按时领到一份工资，并有定量的粮食供应，是大多学生的理想。
后来中考，我们班有二十几个同学上了重高，吕小平和两个拿到中专名额的同学去考了中专。接下去的高中生活，紧张又忙碌。吕小平的哥哥不久也从我们学校调走了。吕小平自此和我们失去了联系。
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吕小平考上了师范，到哪个学校教书了。我们其他同学也都这么认为，因为他当时的成绩真的是太好了。
30多年后，他竟然说他没有考上师范。
“那你怎么不让你哥帮忙，回我们学校高中部上高中？”我觉得以他当时的成绩，加上他哥是学校老师这层关系，回我们学校高中部上个高中是没问题的。
“家里困难，上不起。”吕小平静静地说。
“那你哥可以供你啊。”我说完就后悔了，他哥能供的话不早供了吗？
“我哥当时已成家了，也不容易……”吕小平说。
“那你后来又自学什么了吗？”我还是有点不甘心。
“没有，我一直在打工，直到现在。”
“你本可以考个好大学，实现你的理想。”我不无遗憾地说，“和你差不多的师范生，有的不甘心，从师范退学重新上高中，考大学，都有考到北大、清华去的。”
“我业余一直在搞创作，已经写了三本书，现在还有一本书准备出版……”吕小平说，“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一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对吧？”
后来，我从他哥的朋友那里知道，初三毕业的那年五月，他老父亲突然中风，瘫痪在床，母亲本就体弱多病，这一着急更加六神无主。他就弟兄俩，他哥当年带高三，还是班主任，工作很忙。幸好家离学校只有七八里路，也不远，原本住在学校家属区的吕小平就晚上跑回去照顾父亲，早晨再跑到学校上课。中考那天，他早晨正要跑步去参加考试，邻居家的灶屋不知怎么突然起火了。邻居是一对七八十岁的老人，待他帮忙扑灭了火，再赶到学校，迟到了个把小时，不让进考场了……
几天后，我收到吕小平从家乡寄来的一本书，书名是《选择》。
条条大路通罗马。我想，也许他那年五月的选择也不算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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