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老河街虽然小，但却是一个大江湖。 这里曾经是船老大的天堂、水手的天堂、商人的天堂及冒险家的天堂。周边好多地方的商帮马帮船帮都在沙洋老河街精心选择风水好的地方设立自己的分舵、自己的分会，派得力干将常驻，打理这里大大小小的事务，当然也有许多杂务。直到民国时期，这里的船帮名目繁多，或因地域形成，或以宗族组成，或按业务冠名，主要有窑货帮、划业帮、六台帮、三湖帮、条子帮和沙洋帮。各类船只多达6000多艘，船工40000多人，对一个小地方来说，这确实是一个庞大的数字，挤压得人有点喘不过气来。他们大多来自四川、湖南、陕西、山西、河南等地。这些大大小小的帮会，在沿江设有码头，在河街开有会馆。 会馆，一个神秘的字眼。或许，它们是每一个船老板的家，是每一个船工的家，也可能是每一个在外游子临时的家。这里或许充满了阳光、温情，有时也充满了暧昧，当然也充满了浓浓的江湖气息。是的，一个会馆，就是一个小小江湖。人们累了、困了、倦了，三五好友相约来这里唠嗑。或一杯热茶，一盘瓜子，海阔天空，神侃神聊，各地的奇闻轶事不一而足；或一副纸牌，一副麻将，打发闲余的时光；或几碟小菜，一盘“顺风”，两杯老酒，在面红心暖之际便敲定了一笔不小的买卖。 可以想象，五湖四海的各种声音和思想在这里不时碰撞出别样的火花，一定令人眼花缭乱而又别有意味。 江水、木船、河街、商号、船工、会馆、居民和川流不息的商贾，还有迎风飘扬五颜六色高悬的酒旗店旗，构成了一幅千百年不朽的水墨画，让古老的河街充满了江河般的活力，还有江湖般的神秘感。 5 “走，到河街喝早酒去！” 喝早酒，似乎成了沙洋人的一种待客之道，一个不折不扣的沙洋标配。不管是老河街人，还是新“河街”人。 尽管，古老的河街已了无痕迹。 但是，河街人喝早酒的习惯，却仍然散发着热气腾腾的味道。里面藏着牛杂“码子”的香味、肥肠“码子”的香味、排骨“码子”的香味，也藏着烧酒的香味，当然，更多的是藏着“河街”人的江湖味。时间越久远，江湖味便越香醇、浓烈。 有远客来了，或有贵客来了，好客的沙洋人总是喜欢邀请客人到河街喝早酒。高官也好，富商也罢，大多经不住诱惑。有的半推半就，有的爽快答应，当然，也有怕失体面而婉拒的，但内心深处可能都隐藏着一种不安分的期待和好奇。 我相信，老河街的历史有多久，喝早酒的习惯可能便有了多久。 其实，喝早酒是一种享受。享受的不仅仅在于酒，享受的是一种收获和劳累后的心情和喜悦，享受的是一种热闹的气氛，享受的也是一种快意人生，不信，大家可以来试试。 先说过去，跑码头的船工，扛包的码头搬运工，捕鱼的渔民，南来北往的小商小贩，还有老河街的老居民，为了生计，常常熬夜劳作。累，但欣喜中夹杂着许多忧愁。为了五斗米而有多忧心、多累身，局外人是无法理解的，也是无法体味的。能解千愁，唯有杜康。一碗牛杂“码子”，一碗肥肠“码子”，或者一碗排骨“码子”，还有许多其他可口的“码子”，加上二两烧酒一起下肚，一夜的疲惫没了，一夜的烦忧没了，新的一天生活的渴望在暖心的烧酒和热气腾腾的“码子”中又开始露出诱人的笑脸，让人们无法拒绝，也不忍拒绝。 也许他们并不懂得这种早酒文化，但他们一定懂得其中生活的酸甜苦辣和其间溢出的一种满满的幸福感。 再说现在，喝早酒对远道而来的客人来说充满了神秘感。现在喝早酒的地方并不多，有早酒文化流传下来的则更少。早酒文化早已深深地打上了地域文化的烙印。到河街喝一杯早酒，是对客人的最高礼遇，也是对沙洋早酒文化的推崇和传承。而本地人在周末的早晨，三五好友相约来到心仪的早点铺喝二两早酒，既是情感的交流，也是信息的交换，更是对古老传统文化的认同。过去，我有时也陪客人或者朋友到河街喝两杯早酒。酒铺的条件虽然简陋，但是，那种热闹的气氛，还有烧酒伴着“码子”下肚的感觉，却是在别处永远也体味不到的。早酒文化已浸染到了沙洋人，特别是沙洋男人的骨子里。是的，一旦某一种习惯变成了一种普世文化价值观浸染到了大众的骨子里，是很难改变的。既然无法改变，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它在人们不知不觉的潜意识和行为中继续存在。 所以，老河街的早酒文化的存续，是一种必然。 如果你到沙洋做客，不到河街喝两杯早酒，是一种遗憾。 如果你是一个沙洋男人，不常到河街喝喝早酒，更是一种遗憾！ 沙洋河街的早酒，是不醉人的。 沙洋人清醒着，老河街清醒着，永远不老的太阳神也清醒着。 虽然，几千年前的老河街不见了。几百年前的老河街不见了。一百多年前的老河街，也不见了。 但是，一个新的“河街”却如“女大十八变”一样在一天天长大，让人有点不敢相认了。 冬日的阳光，依然是那样的温暖，依然是那样的耀眼，也依然是那样的美丽，轻轻地照耀在老河街沧桑的影子上，也照在“新河街”生机勃勃庞大的身躯上。 河街，没有躲避，也不想躲避。（完） 2020年12月28日 （通联：市碧桂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