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时间河流里流动的一首沉默的诗。千百年浮世光阴都被揉碎，化作了这首诗的注脚。楚城细碎的心事也尽数藏于其间，在故去时间里落满灰尘。

让我刻骨铭心的馆藏文物，要数包山楚墓出土的战国漆木器“虎座凤鸟悬鼓”，它是楚地的标志文物。

虎和凤的全身都被涂以黑色，并用红、黄、蓝、银灰等颜色绘出虎身的斑纹和凤的羽毛。

悬鼓是楚地所特有的一种乐器。此鼓以对称布局的双凤、双虎作为鼓架，每一个鼓架都由相背对的虎座凤鸟联成，鼓面悬挂在两只凤的颈部。

木架鼓中的凤鸟，昂首屹立，仰天长啸，似在为鼓壮声助威；作为百兽之王的猛虎，蜷卧在凤鸟脚下，显示了凤鸣九天的威严和震慑效果。

整个作品的造型别致典雅、设计精良。融声、色、形于一体，展现出楚人绝妙的想象力和高超的艺术表现力。广泛应用于当时的祭祀、宴享和战争之中。

作为百兽之王的虎，为何被凤鸟踩在脚下？据说廪君是早先巴族的首领，他亲临战场杀敌无数，相传他死后化为一只白虎，巴人便将白虎作为他们崇拜的图腾。此后巴、楚两国发生激烈的战争，巴国被楚国所征服，于是，以凤凰为图腾的楚人遂塑造了凤足踏猛虎的造型，寓意楚人战胜、征服巴人的信念，也充分反映出楚人勇于征服猛兽，不畏强暴的精神。

我曾经作为一名文博解说员，在解说工作中，偶遇巴蜀（川）籍观众强烈抗议以上的“巴楚对立说”。为了构建和谐观展氛围，在后来的工作中，我通过请教专家并查阅文献后，接受并传播以下观点，供同行交流切磋：至于虎座，则与巴蜀文化的白虎图腾崇拜有关，楚文化和巴文化一直相互影响、相互融合，所以楚国出土的文物也常见虎凤相融合的元素。

这种图腾崇拜其实是与祖先崇拜联系在一起的，楚人是火神祝融的后代，而祝融是太阳的代表，凤凰则是“日之精”“火之灵”。祖先祝融就是凤鸟的化身。中国古代的楚国人把“凤”看作是神物，认为楚国人的祖先祝融就是凤鸟的化身。

祝融是中国古代传说中的火神，相传，在上古时期，黄帝到南方巡游，走着走着就迷了路，于是请祝融来辨认方向，祝融辨别出了南岳的方向，黄帝于是将其封到楚地，祝融因此成为楚国人的始祖。

楚国人根据自己的想象，把自然界中多种鸟兽的特征集中到凤鸟身上，于是，它便拥有了公鸡的头、丹顶鹤的冠、燕子的颌、蛇的颈、虎的背和鱼的尾，身上还披着五彩斑斓的羽毛。凤鸟在楚人的想象中，被美化到了极致。

楚国人心目中的凤鸟就是先祖祝融不死的精灵，它承载着楚国人的审美情感，也是楚国人的精神象征。由于楚国人对凤鸟的推崇和喜爱，考古发掘出的许多楚墓的随葬品上经常可以看到凤鸟的影子。

楚人以凤喻人、以凤喻德，其崇凤理念体现在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例如文学作品、神话传说、铜器冶炼、丝织的花纹和设计上。在《楚辞》中就有“凤皇翼其承旗兮,高翱翔之翼翼”等的语句；屈原也曾以凤鸟自比；楚庄王“一鸣惊人”的故事，同样以凤鸟自喻。

从作品的用途来讲，它是雕塑彩绘的艺术品和精美乐器的结合体，是空间艺术和时间艺术的彼此映衬，从而强化了欣赏者的审美感受，也体现了古人认为艺术相通的思想。

虎座凤鸟悬鼓是灿烂楚文化的象征，它展现出楚文化有别于中原文化的包罗万象、奇异浪漫的特质，通过它，我们感受到了两千多年前楚文化艺术的神奇魅力。

（通联：荆门市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