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杨树，当我还是一个青年时它就已经老了，弯着腰驼着背，像一个老妪很精神地站立在老家门前的禾场边上，静默地守候着匆匆而过的春夏秋冬。 并不是生来就这样老，它肯定也有年轻的时候。听妈妈讲，它是爷爷栽下的，和妈妈差不多年纪，伴着妈妈成长，在不经意中慢慢就变老了…… 老杨树的树干高约两米多，有农村挑水的两个木桶那么粗。每年春天，它是发芽最早的，树叶嫩绿茂密，在阳光的照射下，在春风的轻拂下，那些花絮欢快地飞舞。 杨树的根系发达，在树干下有一酒杯粗的树根凸出地面。我家养了一头黄牛，多半时间都是我牵进拉出。我不用在地上打拴牛桩，直接把树根下掏空，把牛绳拴在树根上。 老杨树的树冠有十多平米，树下是一个干活后歇息、空闲纳凉再好不过的地方了。上世纪八十年代我是半边户，单位专门给我们放农忙假，栽秧、麦收和秋收、冬播，累得人骨头要散架。每当我干农活热了和累得受不了时，就跑到树下阴凉地用蓑衣一垫，一下子就睡着了。有一次本来只打算休息一会再去劳作的，可一躺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母亲心疼我，直到吃晚饭时才轻轻叫醒我。我还怪母亲怎么不早点喊醒我呢。 老杨树也给我们家生过一点小财。父亲在世时，冬天把树枝砍下来做椅子。杨树椅子很轻便，坐上去冬暖夏凉，除了自己家用外，还可卖点打油买盐的小钱。而剩下的边角零碎，用来烤火也是不错的好杂木燃料。 老杨树的皮很厚，一层一层的，皮与皮之间还有深深的沟。杨树的皮下汁是微甜的，所以很容易生虫，那黄黄的虫屎一落就是一堆。虽然有啄木鸟来为它除虫，但也无法根治。我是学医的，就把典酊加硫黄粉配好，用大注射器及兽医用的针头逐一注进虫眼里去。有一次至少注了五十多处，用了近500多毫升药水。还真管用，十天后虫屎少了很多。就这样坚持了三个夏天，减轻了虫害。老杨树对我和我们家付出很多，此举也算是我对它的一种感恩回报吧。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家迁入城镇，半年后把老房子卖给了别人。第二年清明节，给父亲扫墓路过老家，见那禾场变成了趸秧田，老杨树则被锯倒了放在屋旁。我静静地伫立在它面前，回想起过去与它相处的日子。它那时枝繁叶茂，荡漾在四季里，不知迎送过多少个春秋。它从不吐露心中的喜愁哀乐，总是把阳光的一面展示给大自然，用自己的微薄之力，为每一个季节中添一道独特的风采。 尘世间的万物总是循规运行，就像一年四季一样，春生、夏长、秋熟、冬藏。流水的岁月永远不会老，但物种的生命却总是只能有限地存于世间。 （通联：市塔影路8号九洲门诊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