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深秋，天空高远。霜降过了好多天，可霜却杳无踪影。风过林梢，木叶尽下。三界湖像一颗天宫遗落在绵绵山岭中的珠子，在秋日的映照下，散发出静谧的光。隔湖望过去，石磙山犹如一幅巨大的水墨画展现眼前，绿的松，翠的竹，黄的栎，红的枫，层林尽染，斑斓若曦。若细看，在这浓墨重彩之间，愕然飘浮一团白色，似云，如雾，惹眼。那是一树银花，在这百花尽杀的萧瑟中逆势而开，令人怦然心动。

那树，是羊奶果树，那花，是羊奶果花。野生的羊奶果树在这里并不常见。盛夏或初秋，连雨初霁，若走进湿气氤氲的林子，松菇和草菌便映入眼帘，树根旁，草丛中，一蓬蓬，一片片，煞是诱人。你弯腰采撷，猛一抬头，一棵羊奶果树就站在眼前，树身不高，也不俊美，枝桠却旁逸斜出，葳蕤繁茂，它正借助阳光雨露积蓄能量，准备在深秋万木凋零时，上演一场盛大花事。

羊奶果的花像聚在一起的小喇叭，黄蕊白瓣，隐隐透着银质的光泽。嗅一嗅，有暗香溢出，淡雅，清远。单看这些“小喇叭”并不起眼，当它们一簇簇、一排排缀满枝头时，气势便显露出来。在这“木落秋草黄”的境地里，一树白花定会让人觉得“蜂蝶纷纷过墙去，却疑春色在邻家”。

石磙山上的那棵羊奶果树由来已久，树龄比父亲都大。村里老人说，他们小时候就在那园子里采摘过羊奶果。多少年过去，那棵树仍旧青春焕发。这是一座早已废弃的园子，窝在石磙山西北坡的皱褶里。自我记事起，那园子就荒着，走近它，还能见到一小段残垣和堆堆瓦砾，林棘密布，巴茅丛生。园子不远，有条蚰蜒小径，幼时，我们走下土地山，经过小径抄近路去上学，往往就能看到那棵挤在杂栎中的羊奶果树。由于太过荒凉，我一个人总不敢从那里经过。

当西伯利亚的寒潮滚滚而来，翻过荆山山脉的时候，羊奶果树似早有准备，它抖落一树花瓣，隐藏起星星点点的幼果，挺起傲骨，笑迎寒流的侵袭。

整个冬季，羊奶果树都在默默地与酷寒、风雪、冰冻作顽强的抵抗。在石磙山上所有植物进入休眠期时，羊奶果树却用发达的根系，在冻土深处汲取营养，滋养幼果，健壮自己。它在等待，等待来年的某一天，春风吹来，春雨落下。

正值“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的时节，桃花开了，杏花也开了，羊奶果树终于扬眉吐气，它炫耀般敞开衣襟，让它的孩子累累地挂满枝桠，享受着春风的抚摸。少年的我嘴馋，摘下一颗咀嚼，呀！麻、涩、酸。羊奶果树似乎在说，孩子，别心急，再等等就熟了。在我的认知里，羊奶果是我见到的一年中最早的果子了。

阳历四月，羊奶果红了。它由青变黄，由黄变红，亮晶晶，红艳艳，如颗颗玛瑙，娇艳欲滴，透着果香。正在其他果树大发春华，为以后的秋实作准备之时，羊奶果却早早地把成熟奉献给人类，香甜着人间。

羊奶果不但清香、酸甜，它还有较高的药用价值。儿时腹泻，母亲用羊奶果煎汤，喝了两碗，拉肚子竟神奇地好了。据《中华本草》载，羊奶果具有止咳平喘、止泻止血、活血消肿、清热解毒的功效。

曾和邻家小妹玉铃去石磙山采羊奶果，我在树上摘，她在树下捡，那种酸酸甜甜的滋味，现在想想仍口舌生津，甜在心里。

（通联：沙洋县拾桥镇工商街居委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