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的最后一道工序便是“扬谷”。

打谷场上，一根根沉甸甸的谷穗经过石磙的反复碾压，谷与穗成功地进行了分离。分离之后的谷粒、秕谷、草屑混合其中，人们总结的方法是：有风的时候，顺着风向用木锨将谷物抛高，借助风力将秕谷和草屑吹走，落下颗粒饱满的谷子。

记忆中外公扬谷的技术全村人都羡慕。打谷场上，他常常能准确判断风从哪边来，会吹南风还是北风。9月的天空一片蔚蓝，几片白云孤独地飘过打谷场，阳光依旧火辣，无一丝风掠过。外公常常因为没有风而着急，他徘徊于打谷场上，嘴里反复“嗬……”地不停吆喝着，呼唤着风的到来。风走了，外公会持续念叨着。风又一次吹来，外公喜不自胜，他站到风口判断着风向，接着拿起木锨立于风口，铲起一锨谷子，抬起双手，使劲将谷子向空中抛出去，风轻轻吹过，谷、壳与屑自然分离了。谷重，垂直落于地上；壳轻，落于谷子前方，而草屑则飘得更远。南风来时，会持续很久，外公也常常能一口气将一堆谷扬完。北风来时，要转换方向和角度，外公总能做到恰如其分地掌握好风向，一切操控自如。

小时候，每当外公扬谷时，我们总爱坐在打谷场边看。但外公说草屑和扬起的灰尘落到皮肤上会很痒，不让我们靠近。实在拗不过我们的时候，外公只好让我们坐在他身后较远的地方看。外公一锨接着一锨地扬起谷，谷子“哗”地一颗颗落下来，灰尘和草屑“呼”地飘落在谷子前方。草帽下的外公挥汗如雨，偶尔也会停下来歇一歇，或者干脆取下草帽丢在一边，光着头让风尽情地吹着，享受丝丝凉意。外公亮铮铮的光头，在阳光下被汗水包围着。有时一阵风反吹过来，灰尘和草屑往回吹，粘在外公布满汗水的头和脸上，不一会儿，全身就变成了黑乎乎一片。

偶尔扬到一半时，风停了，外公只好放下手中的木锨，坐在打谷场边，边抽烟边等待。外公有一套自己编的号子，会在扬谷时边喊着号子边给自己鼓劲。他忽而“嗬……”几声，忽而“哦……”几声，用各种声调的大呼小喝来呼唤风的到来。有时风半天也不来，外公干脆就离开打谷场到稻田里去挑谷担。一担捆好的稻穗加起来一百多斤，外公先弯腰屈腿，将钎担的一头刺进一捆捆好的谷穗里，接着用肩膀使劲顶钎担，谷穗就被顶了起来，然后转过身用同样的方法将另一捆谷穗顶起来，最后腰部一挺，双腿站稳，一担谷穗就挑起来了。接着一路上田埂、下田埂、过田沟，走一两里路挑到打谷场上。途中遇到上坡、下坡还会小跑着前进。挑到打谷场后，外公先卸下一捆，接着转身再卸下另一捆。随后拿着钎担一路小跑回到田里，再一次不停地往返挑着谷担。等到打谷场上堆满一捆捆谷穗后，外公会拿来长梯，将谷穗由低到高一捆捆堆放整齐，直到堆成高大的草垛。抢收的季节，外公经常挑着谷担一路小跑，生怕落在别人后面。

傍晚时分，挑完谷担的外公又开始扬谷了。傍晚的宁静也让风向稳定了许多，一阵凉快的南风吹过来，外公再一次喊着号子，哼着劳动歌，拿起木锨先试几锨，接着寻找最佳角度，开始扬了起来。“呼……哗……呼……哗……”，伴随着谷粒飘落的阵阵响声，干净而又金黄的谷粒不断落在外公前方，一堆谷很快就扬完了。接着外公拿来竹扫把，掸去远处落在谷堆上的草屑，将秕谷轻轻扫成一堆，灰尘和草屑则扫到打谷场下方的稻田里，扬谷就算完成了。

扬完谷后，不管是南风来还是北风来，外公都很高兴。全家人一起协助外公将堆成山的谷粒用蛇皮袋装好，再用拖拉机运回家里，赶在天黑之前外公还要爬到草垛上，将那些未碾压的一捆捆的谷穗从高大的草垛上扔到打谷场上，再一捆捆散开铺满打谷场，等待第二天一大早进行新一轮的碾压。

（通联：钟祥市东方之星外国语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