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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

时间:2021-03-04 10:17     来源:荆门晚报     作者:毛祖华    点击:

夏至刚过,雨就下了起来,白天晚上,淅淅沥沥地持续不断。阿仔临睡前,总听到后院雨打芭蕉的声音,那是阿母开春种下的,几个月的时间,叶子已长得壮阔肥大,向四面伸展都是肆无忌惮的气势,在一畦菜蔬中占了主角。阿仔静听着雨声,只觉得周身松软、时光安稳,慢慢就入了梦乡。

阿母此时还未回家。她是小学校长,白天上课,晚上批改作业,除此之外,大部分时间在田间劳作,阿仔见她的时间不比其他学生多。有时梦中朦胧听到门响,知道是阿母回家,但无人接应。父亲长年在外,家中老少都靠阿母一人照料。

“雨下得大吗?”有时阿婆醒了,会探身来问。阿仔自小和阿婆睡,阿婆的鼾声总是高低起伏,却安详悦耳。“还好。”阿母的话总是简洁。“瓶里烧了水,你去洗洗。”“好。”如此家里便静了,只有屋外的雨声一直不歇。

天明起床,雨还在下。门前隆起的草垛湿漉漉的,拦腰却窝进去,露出干燥金黄的麦秸,像躬身披蓑衣的老农。几只鸡缩着身子挤在草垛里,有的东张西望,有的单脚独立打着盹。各家的房瓦或粉红或青黛,都是灰的、安闲沉静的气质,和雨雾织成无声的弦。袅袅升起的炊烟也是慵懒的、和软的,在细雨里氤氲不去。整个村庄仿佛被雨笼罩着,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

吃早饭的时候,阿仔问阿婆:“这雨怎么一直不停?每次上学都带一腿的泥。”一旁的阿母说:“这叫梅雨,总要下个十天半月。”阿仔心中自忖,想不出究竟,又问:“怎么叫霉雨?是不是下这个雨很倒霉?”阿母撑不住笑,双颊和眉眼都展开了,说:“是梅子的梅,不是倒霉的霉。因为梅子就在这个季节成熟,所以叫梅雨。”

阿母少有笑颜。在学校她是端正严肃的神色,上课是出了名的严谨,在家也是不苟言笑,阿仔一直怕她。阿仔的算术不好,偶然阿母得空,要指导作业,阿仔总是战战兢兢。遇到题目做错,阿母自然声色俱厉,严加苛责,阿仔只低头无语,不敢稍辩。待阿母挥手让她去,她便如同大赦,跑得远远的,只盼和阿母永不碰面。

只因这场梅雨,倒引来阿母一笑,阿仔心里便雀跃起来。梅子她无缘得见,后来学到课文《我爱故乡的杨梅》,竟不觉会心,想象梅子的味道,已是甜润在喉,口角噙香。

屋后的一方池塘里种着荷,一到五月,高高矮矮的荷叶便铺满了水面。雨季来临,池塘的水也涨起来,满满的要溢出来的样子。鱼儿也动荡不安,在荷叶的空隙张嘴透气。午后阿仔放学,在池塘边,竟看到一条大鱼“啵”的一声跳出来,跌在荷叶上,还兀自蹦个不停。她心里怦怦乱跳,顾不得水深,径直探入荷丛,将大鱼抓起来,一路高呼着向家奔去。

正好阿母回家,看到大鱼,问从哪儿来的,阿仔一边急着报功,一边手舞足蹈将经过讲了一遍,一心指望阿母欢喜。阿母却唬了脸,说:“池塘的水深,淹着了怎么办?”见阿仔眼中泪水欲出,敛着的眉愈重。阿婆在一旁赶紧劝开了。

阿母并不歇息,换了长筒雨靴和雨衣就要出门。阿婆问:“哪里去?”阿母答:“到秧田里去看看。”再不多言,拿一把锹,径直去往野外。

天空乌云愈来愈厚,雷声轰响,转眼又是一场大雨。一家老少围在桌前,脸上都是黯淡的神色。阿婆口中已在絮絮念叨,雨何时停,阿母阿时归,秧田的水漫了无。阿仔听着,想起雷电凶险,阿母一人在田间奔忙,那条煎好的大鱼吃得亦少了滋味。

阿母到家时,门外的雨正如瓢泼,阿母浑身湿淋淋如夜半惊魂。阿仔赶紧扶阿母坐下,脱去长靴,小腿上鲜血一片,正往下流淌。再看,原来是一只蚂蟥吸饱了血,整个身子圆滚如球,一半已钻入阿母体内。阿仔慌得大叫,阿母面色煞白,一只手狠命一挣,已将蚂蟥拉将出来,远远地甩了开去。

阿仔看阿母呆坐于椅上,久久不动,湿发杂乱地覆在前额,眉眼间都是疲惫,衬着背后灰蒙蒙的雨雾,那一身的刚强竟有了萧瑟之意。阿仔恍然想起,这样的天气里,各家大多是男人在外忙碌,只有阿母,虽是一肩挑起重担,到底是无人帮扶,孤单难言……

她又忆起,每到秋冬换季,阿母总替她们姐妹织好了毛衣,都是密密的针眼,厚实而温暖,新颖而别致,引得同学好生羡慕。白天不见阿母拿针,想来应是晚上空闲,夜静更深,她独自将万千思虑收起,以子女为念,以针线为伍,黯黯消磨了漫漫光阴……

阿仔不声不响,破天荒替阿母盛了饭,又将桌上的菜推到阿母跟前,半晌说了一句:“姆妈,你吃鱼。”

(通联:沙洋县烟草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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