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乍到，神兽归笼，长达8个月的唇枪舌战和斗智斗勇终于告了一段落。

  安顿好神兽上学，刚上了一个星期的班便遇上年休，周五下班后和爱人一起夜向江南行。步入中年的生活重担总是一头挑着孩子，一头挑着父母。自疫情发生后至今都还没能回家，因为牵挂着家中的父母，更是惦记着他们在家种的二十多亩稻谷。在离家二十多年后，第一次选择夜归。

  回到家，年迈的父母已经忙完了收割，2万多斤稻谷已被上门的商贩运走，门口的稻场里还剩下最后一堆刚从田里收割回来的谷子，因为天气原因还未晒干。无论何时，父母总是不愿意给我们增添负担，每次问起收割的事总是说让我不用担心，他们选择自己默默承受劳动之苦，透支着与年龄不相符的体力，而我们又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能在他们需要的时候帮上一把而心怀愧疚。

  第二天一早起床，母亲开始张罗早饭，父亲掀开了铺在谷子上的油布。“爸，这么早就准备晒谷吗？今天天气怎么样呀？”我担心地问了一句。

  “早晨地罩雾，尽管晒谷物。”今天是个晒谷的好天气，父亲胸有成竹。

  我挽起衣袖来到稻场，错过了农忙，就让我帮助父亲晒好这最后的一堆谷子吧。谷子大约有3000公斤，堆在稻场像座小山，父亲找来推板，让我掌着扶手，他在前面拉绳。推板是江南农户家翻晒谷子时的特有农具，一块厚约20公分长方形的木板上，两头朝上钉着坚实的木条，两根木条之间横着一根扶手，木板两端各钻一孔，拴上绳子，两根绳子交会处打个结固定，长长的绳尾用肩膀拖起就像纤夫一样，拖着推板上的谷子散开或是聚拢。我把推板轻轻插进谷堆，个头瘦小的父亲便用力拉着纤绳匍匐前行，一粒粒金黄的谷子便向稻场四周散开。好几次我提出让父亲来掌着推板，我去拉绳，但父亲就是不让，拗不过他，只好把推板上的谷子少弄一些，这样至少拉起来不太费劲。刚几个来回下来，我已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为了不在父亲面前表露出自己力不如他，我故做轻松地坚持着。半个多小时后，小山堆终于在我们的来来回回中夷为平地。没有停歇的父亲又捡起谷耙，把推开的谷子摊薄、摊平、摊匀。然后梳理出一条条小沟壑。

  谷子晒好后，母亲的早饭也熟了，我们坐在桌边吃着早饭，父亲谈论着今年稻谷的收成，辛勤的付出换来沉沉的收获，汗水淋淋的皱纹里荡漾着收获的喜悦。

  气温逐渐上升，稻谷表面的水汽开始蒸发，父亲不停翻晒，不停用谷耙搅动那金色的海洋，在晒谷场上掀起一阵又一阵或横或纵的波浪，热浪滚滚的太阳用它的热力吸走了稻谷身上的水分。

  傍晚时分，太阳收敛起刺眼的光芒，变成了一个金灿灿的光盘慢慢消失在西山的背后。金黄色的谷粒渐渐变小、变脆、变干。父亲拿起一粒谷子放在嘴里一咬，“嘎”地一声，声音清脆，谷壳与米粒分离——稻谷干了！

  “可以收谷了！”父亲又拿起推板和纤绳，“爸，让我拉纤绳吧。”我从父亲的手里抢过纤绳，收谷子是用推板把场地上谷子聚拢成堆，拉纤绳会更吃力。父亲慈爱地望着我笑了笑说：“好，就让你尝试一下吧。”粗糙的麻纤绳握在手上，落在肩上顿时感觉到毛燥燥的皮痒和摩挲的疼痛，越是快接近谷堆，这种燥痒和疼痛越是强烈。

  还没坚持到十分钟，父亲便从我中拿走了纤绳，然后把推板递给了我。我难为情地朝父亲笑了笑，自己这般年纪体力却敌不过六十多岁的父亲，“你都好多年没有做过农活了，能把推板扶稳就不错了。”父亲看出了我的尴尬，反过来安慰我。扶着推板跟在父亲身后几个来回后，我也能感觉到父亲行走的脚步越来越慢，他在竭尽全力，负重前行，用羸弱的身体支撑着，直至谷子成堆。

  收好谷子，帮父亲抬来风车，把晒干谷子倒进去，风车“吱啊吱啊”地转起来，秕谷飘了出去，饱满结实的稻谷则如泻洪般涌入箩筐，归入粮仓。

  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们结束了一天的辛苦劳作，父母已进屋歇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他们遵循了一辈子的生活方式，他们没有周末没有节假，也没有年休，他们把农田农事农活当着自己毕生的事业孜孜不倦，无怨无悔。

  （通联：东宝区医疗保障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