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色还早，村庄被淡淡的雾气笼罩，各家贪凉的人还在梦中，阿婆已下了床，手脚麻利地收拾了，提一只竹篮，悄悄地出门去。只有自家的狗惊醒了，一路跟在身后。

到了离家大约二里地的一面湖水，阿婆停下脚步。这湖生在旷野，平时少有人来，不过是麻雀和野鱼作伴，闲情无寄，便长满芦苇和菖蒲，在晨风里摇曳生姿。阿婆望一眼四周景色，虽是日常见惯的，也觉神清气爽，自言自语念叨一声，便扯开嘴笑了。

她靠近水畔，伸手摘那苇叶。小片的看不中，只拣那大片的摘，一片一片，一层一层整整齐齐摆在篮中。那苇叶如稚子的衣服，层层剥离得天真可爱，又有一股特别的青气，伴着野蒿野草的味道，象是小孩子在野地里撒欢的，叫人满心欢喜。

过了约半个时辰，篮中的苇叶已装了大半。阿婆却并不满足，看着湖水深处的苇叶更好，稍一犹豫，便卷起裤管，脱了布鞋，露出一双裹了足的小脚来，慢慢探入水中。水是凉的，初时漫过小腿，待涉水深了，漫到膝盖以上，她矮小的身子衬着湖面，便有些摇摇欲坠。岸上的狗一直紧盯着，不由得惊叫两声。

阿婆有些发慌，站在水中停一会儿，渐渐稳住了心神。刚准备摘一片肥大的苇叶，却一个趔趄，整个人扑在了水面。

狗狂叫起来，一纵身跳入水中。阿婆双手乱抓，总算抓住几根芦苇，嘴里高声咒骂着，一面怨自己老了，一面又怪这湖水捣乱。虽自恃强悍，想到刚才已到鬼门关走了一圈，也自后怕起来。转身又拍拍自家的狗，道一声“好畜生”，两相扶持着，慢慢上得岸来。看看身上，衣褂和裤子已湿了大半。

天空渐渐有了霞光。阿婆不敢停留，急急地提了竹篮往回赶。沿途又割了一捆带露的艾叶。

回到家中，儿子和孙子还在熟睡，儿媳已经起来，将庭前的桅子摘了几朵泡在碗里，又将艾叶插在门前。阿婆来不及换衫，只将苇叶清洗了，支起一把木椅，将泡好的糯米用盆装好，便在屋前包起粽子来。指间的工夫是多年前就练成的，一枚一枚都是玲珑的心思。待椅上挂起几大串，那数十载日夜操劳、细熬慢等的光阴都在里面了。

五月初五的粽子格外的香，一家人围在桌前，说起今年的年景，说起田里的庄稼，说起下午要赛的龙舟，都是极欢喜的。小孙子尤其高兴，学校今天放了假，他醮糖吃了满满十个粽子，准备约了伙伴用弹弓去打鸟。阿婆身上的衣衫早就干了，她没有提涉水摘叶的那一幕。

（通联：沙洋县烟草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