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秋分夜，一夜冷一夜”。儿时常听家里的老人这样念叨，但并不知什么是“白露”。

长大后才知道，“白露”是24节气中的一个。是说暑天基本结束，秋季由闷热转向凉爽。古人以白来形容秋露，《诗经》中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更是将秋天的芦苇形象地描绘了出来。

在我的家乡，江汉平原北部的一片丘陵地带。白露时节，秋高气爽，天高云阔，白蓬蓬的芦苇花在蓝天下漫无边际地飘飞，天真烂漫，洋洋洒洒。

儿时的家乡，到处都是芦苇，公路两旁，水渠周围，水库旁边，鱼塘边沿，它们野蛮地生长，疯狂而又自由。它们到处落户生根，风吹到哪里，种子就在哪里安家。芦苇春天开始抽出嫩芽，并悄悄钻出泥土。儿时调皮的我们常常会沿路抽拔那些嫩芽，有时忍不住放进嘴里嚼一嚼，却发现只有嫩芽般的青涩。耳边却常常回荡起苏轼的不朽名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夏天，芦苇已挨挨挤挤，抽杆拔节，密密麻麻地挺立于水边，把水渠、水库、鱼塘围得严严实实。长大后的芦苇，叶子细长而锋利，一不小心就会割到手。端午节前后，家乡的男女老少纷纷去摘芦苇叶，并用它做粽叶，里面包上泡好的糯米，用细绳捆成三角状的粽子，煮熟后轻轻剥开粽叶，淡淡的糯米香甜和粽叶的清香混合在一起，成为一种家乡的味道。

盛夏，芦苇开始抽穗，并慢慢开出白色柔软的花。一些野鸭之类的水鸟，常常会躲在芦苇丛中自由扑腾、鸣叫。芦苇丛中阴凉、湿润，它们在里面悄无声息地繁衍着后代。水草蔓延在芦苇脚下，连成一片，青蛙也跟着在里面凑热闹，时而呱呱欢叫，时而欢腾跳跃。夏日的傍晚，父亲常常会拨开芦苇丛中的水草，悄悄在水里放上一些竹子编的小竹篓，竹篓里放上一些捣碎的田螺或蚯蚓做诱饵。竹篓一端是凹进去的凹型结构，尖尖的竹篾向竹篓里面凸起，另一端是竹篓的收口，用细绳捆好，鱼虾、鳝鱼之类的一旦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竹篓放入芦苇丛中泡上一夜，第二天一大早，父亲常常会淌着露水将那些竹篓捞起来，拿回家轻轻解开竹篓一端的细绳，将进入竹篓里的“宝贝”全都倒出来——各种小鱼小虾、泥鳅、鳝鱼，每天都会收获满满。母亲做的腊肉老黄瓜焖鳝鱼、油焖泥鳅最拿手，这些菜也是儿时的我们最盼望在餐桌上出现的美味。

如果说夏天的芦苇是一片片绿色的世界，那秋天的芦苇便是一片片灰白的原野。秋日来临，秋风吹起，灰白的芦苇花迎风绽放，毛茸茸的，每一棵芦苇都顶着一穗芦花，密密麻麻。而芦叶则在芦花绽放的同时渐渐变黄，一切准备就绪的芦苇妈妈们，闪动着摇曳的身姿，等待秋风带走成熟纷飞的芦苇絮，并将它们散落于旷野。儿时的我，经常模仿外祖母，将一根根芦苇折下来，抖掉顶上的绒絮并用红绳捆好，做成芦苇刷子。外祖母偶尔也会用它来掸掸柜子上的灰尘。但由于它们的杆质地脆而硬，往往一不小心就会折断。

2020年的秋天，庚子年的白露时节如期而至，芦花依旧露出一片片灿烂的微笑，蓬蓬松松的一片，它们迎风摇曳，温柔而又坚强。

（通联：钟祥市东方之星外国语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