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又一场雨。 耙齿深咬进泥 土。 站在稻田泥泞中的牛“哞哞”两声叫 唤，五月便苏醒了。 一片土地承受着季节，和人，和植 物，和动物。 人也在承受土地和季节。 人 们成年累月地关门、开门、进入家门、进 入土地、进入庄稼，他知道这儿是水稻 田， 那儿是绿豆田， 湿地松林或者刺杉 林，那儿的堰塘里有鱼和莲藕。 他知道 这里每一年的冬天，每一年的夏天，每一 年的五月。 他知道庄稼什么时候长什么 样，也包括杂草。 他知道灰尘的气味，雪 的味道。他知道五月的零食隐藏在这里， 或者那里。 他知道野果的酸，草茎的甜， 藤叶的涩。 像红宝石。 成熟的“端阳泡子”，深 藏于茅草丛中，满簇带刺的茎叶。 他小 心翼翼扒开，摘下那些鲜红，穿于一根草 茎上。 一根草茎挂满红宝石，他将草茎 两头捏在一起，草茎和鲜果便成了手镯。 牛拖着耙在张望，他快步跨过田埂，又停 下来，蹲下身。 他发现草丛中一棵“樱头 树”，枝叶间挂着两三个红透的“樱头”。 他小心地摘下他们，捧在手心。 孩子们围过来。正好，三个“樱头”一 人一个。 他把那串端阳泡子交给老大去 分给弟妹吃。 老大会很公平地分配这几 个不多的酸甜的零食。当他喝完茶，孩子 们已经奔向田野，去寻找更多的零食。 他们路过田埂，他们穿过荆棘，他们 钻进竹林。 他们发现一簇荆棘，里面有 “篾喇荭”。他们雀跃，在那些坚硬的刺的 威胁下，依然难以忍受嫩茎的甘甜诱惑。 他们蹲下身，埋下头，伸出手，小心翼翼 地折断那些十公分长甚至更小的嫩茎。 嫩茎上有刺，有蚂蚁，有蜘蛛，有看不见 的很多细菌，但他们有食欲，有勇气。 忍 住口水，剥去皮，哥哥将剥好的嫩茎递给 妹妹。 妹妹一口一根，咽下，眼睛始终不 离开哥哥剥皮的小手。 塘边有棵桑树，生长的奇怪，枝干 斜刺着伸向水塘中。 阳光虽然温暖，但 无法烤热塘水，即使有掉进水塘水浸受 凉感冒的危险，但哥哥终于无法忍受弟 弟妹妹的哀求，况且，树梢那些熟透了 的紫色的桑葚，看上去多么可口，令人 垂涎。 他勇敢地爬上树梢，摘下那些桑 葚。 他们不及洗去桑葚上的灰尘、昆虫 爬过的气味， 甚至附着在上面的虫卵， 嘴上，手上，衣服上，全被桑葚的汁液染 成紫色。 五月的零食承受着岁月和时光。 五 月来了，有必将远走，当它们消失于人们 的视线，我们可以通过眼睛往里看，岁月 曾经留下的痕迹从未消失：比如某一天， 因荆棘扎进脚板而痛哭， 或者一条蛇从 身边游走而吓破胆， 或者因枝丫断落而 掉进水塘，或者半夜肚子疼痛难忍。当我 们关上一扇门，我们注定关闭一个世界， 而打开的那扇门迎接我们的， 肯定是一 个新世界。 （通联：沙洋县民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