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父母要在队里劳动，天亮就出 门，日头落山才归家，根本没时间顾及家 里。因此，舂米、碾米、做饭、喂猪……这些 家务活就落到了我们这些孩子身上。 那时没有打米机，每家都有一个碓窝 子，吃的米全靠手工舂出来。 有时也用碾 子碾米，碾米要到很远的地方，事先还要 预约，要不碾子没空。 ７ 岁那年，我学会了舂米。 一天放学 回家，吃过饭，看到米缸里空空的，就把糙 米放到碓窝子里舂起来。 中途，住在隔壁 和我同岁的侄女莲儿过来给我帮忙。她抱 起碓锥往上举， 我很快地用手去翻米，谁 知手还没来得及缩回，十多斤重的碓锥已 经下来了，正好舂在手上，破了一条口，皮 往外翻卷，血水顺着伤口往下流。 晚上，父亲回来了，看着我受伤的手， 说叫我以后注意点， 手疼不能舂米了，得 想个办法。 一个星期六的晚上，父亲加班将两百 多斤的稻谷去壳后，用麻袋装好，说明天 是星期天，叫我去碾米。提起碾米，我最怕 的就是赶碾子，一石（约 ２００ 斤）米碾下 来，少说要五六个钟头，期间也不知要围 绕碾子走多少圈，转得人晕头转向。 第二天吃过早饭，父亲把两麻袋糙米 驮在牛背上，带着我走了几里路，才来到 碾米的地方。 他把糙米均匀地倒在碾盘 上，给牛套上轭头，把牛绳交给我，就去上 工了。 我右手拿着竹棍，左手拿着一块小木 板，不住地把米往里掀。 糙米上包裹着一 层薄薄的、带着油质的皮，光滑得很，在碾 子的重压下，米不但地往内外滑，我必须 把这些米掀到中间， 好让石碾再次碾到。 外面的还好说， 里面的就有点难为我了。 我比碾子高不了多少，想把碾盘里面的米 扒出来，我不得不跳起来，有时还爬到碾 子上去。 一段时间过后， 米上的皮碾破了，慢 慢地变成了细糠。 米不再那么光滑了，人 轻省了许多。 牛拉着千斤重的石碾，低着 头，弓着背，一声不吭地围着碾子转。这时 我想起母亲说过的话：“牛是哑巴畜生，再 苦再累，没有半句怨言。”我举起的竹棍轻 轻地落在牛屁股上， 好像在给它挠痒痒， 它扭头看看我，好不惬意，甩开尾巴，走得 更欢。 石碾滚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和 我时不时赶牛的吆喝声交织一起，就像一 曲优雅的小令，悦耳动听。 老牛时不时地 抬起头，呼扇着两只长耳朵，仿佛也被陶 醉了。 地上的土被牛反复地踩踏，积成了一 寸多厚的灰，赤脚走在上面，就像踩在面 缸里，好玩极了。 牛一边走，一边撒尿，犹 如洒水车给马路洒水， 灰尘随之结成坨 坨，不再扬起。 几个钟头过后，米在我的汗水中碾熟 了。捧起白花花、散发出诱人香味的米，我 笑容满面。 转眼间五十多年过去了， 碾子碾米已 成历史。然而那牛弓着背，默默无闻拉着碾 子的情景，我始终难以忘记。“草绳穿鼻系 柴扉，残喘无人问是非。 春雨一犁鞭不动， 夕阳空送牧儿归。 ”人生路上，我常用老牛 锲而不舍，忍辱负重的精神来鞭策自己。 （通联：掇刀区麻城镇斗立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