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到嫩芽一样一点点长大的女儿，我总会想起她刚出生时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新鲜的世界，那时凌晨四点的月光正透过窗子照进我的房间，黎明岑寂，世界温柔。
 女儿成了我的人间明月，自从有了她，我便像行走在茫茫月色之中，一生再也走不出她的清辉笼罩。所有平静如水的日子，所有平淡无奇的事物，因为女儿的出生漾起了涟漪，泛起了光彩。她哭我措手不及，她笑我欢天喜地，她病了我心急如焚，她睡了我彻夜难眠，甚至连一次普通的分别也让我依依不舍迟迟吾行。我从未想过有一天女儿会挥着她的翅膀“飞”走，而我也将学着得体的退出。
    “妈妈，我会飞了，像小鸟一样。”一天，女儿背着我给她买来的蝴蝶轻纱翅膀,微躬身子,双臂向上划成一个倒八字,在屋子里飞来飞去。我笑她像横冲直撞的花母鸡，她立马飞窜到我面前，小脚一跺，一本正经地说：“妈妈你说错了，我是小鸟，可以飞得很高。”她抖了抖“翅膀”又飞向院子里去了。女儿一出生似乎就迷恋上了“飞”，夜里闹着不睡觉非得将她抱起来举过头顶“试飞”，过足了瘾才肯伸伸小懒腰。还未走稳路时就开始学“飞”，她撅起屁股猫着腰一手扶住沙发一手像雏鸟翅膀上下扑腾。不足两岁时已识得许多字，尤其喜欢“飞”字，在她的小字典里“飞”字是排在“阿”字前面的。我平日的闲暇全都消遣在了这个小飞行家身上，看着跃跃欲“飞”的女儿，我想除了将她抱得更高，让她飞得更远，我并不能做什么了。
从在我肚里酣睡翻滚到落地呱呱啼哭再到长成如今的俏皮模样，一晃女儿竟快三岁了，九月她就要背上书包离开我们去幼儿园上学。因我工作繁忙与她朝夕相处的日子本就不多，接下来还会更少，想到她要离开我们独自去适应一个和家截然不同的新环境，我常常担忧地夜不成眠。有时突然想一夜变老，醒来就可以看到女儿长大的模样，不必忧心幼小的她要独自去面对庞大的生活。可是我终究只能慢慢老去，女儿仍需慢慢长大，而她比我想象的要坚强。
前些日子，女儿眼睛长了霰粒肿要通过手术切除，术前打了麻药用小被子将她包裹好递给医生后，手术室的门重重关上，说好二十分钟的手术延长了八十五分钟，墙上时钟每一秒的滴答声都像在心上钻孔，我躲进楼梯间偷偷抹泪。女儿被推出来的那一刻，手里依然紧握着她的蓝色翅膀水晶小熊，我轻声唤她的名字，她竟意识朦胧地哼唱起歌来，一家人都被她逗得破涕为笑。我问女儿手术时做了什么梦没有，她说梦见她和小熊在天上飞，她俩都长着蓝色的翅膀呢。瞧，她竟然还惦记着“飞”呢。
这个爱飞的小姑娘究竟是何时长大的？是从她长第一颗牙说第一句话？还是从她独自坐立走路奔跑到吃着和大人一样的饭菜？七百多个日子像被施了魔法,在这无法捕捉的变幻轨迹中，女儿的羽翼逐渐丰满，她像窗前的迎春花蓓蕾不负春光蓬勃生长着。当我下班回家时她跑过来给我递上拖鞋，用小手捧着我的脸说：“妈妈，我们来个爱的抱抱吧。”她拥抱我，像刚出生时她在我怀里一样，我们彼此依偎，可转身她又“飞”走了，我只能目送她的背影，带着微笑轻叹一声。
 我想从此刻开始，往后余生还要一次又一次目送女儿的背影渐行渐远，只希望在我的目光难及之处，她能乘风而上，做一轮挥着翅膀的月亮照亮自己的夜空,而我愿为月下的一条河，远远的守望将她的身影投入心怀，既被她照耀也为自己流淌。

        （龙艳荣，现供职于沙洋县审计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