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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

时间:2019-08-07 16:01     来源:荆门文学     作者:王晓艳    点击:

除夕前夜,外婆去世了。
我们连夜赶回老家奔丧,正是旧历新年阖家团圆的日子。乡村公路上,爆竹声此起彼伏,绚烂的烟花照得满天星斗黯然失色。
我的舅舅们按照老式规矩行叩拜礼,母亲眼圈微红。待我们进屋,所有人略起身与我们打了个心照不宣的招呼,似有悲伤说不出口,又似乎没有。表姐妹和兄弟们跪在床前焚香,偶尔开两句与死亡有关的玩笑。整村的人都来了,帮忙料理后事,屋外如同办喜事一般喧哗。屋内,外婆安静地躺在床上。
我始终没能走近去看,我不想去探究关于外婆最后的表情是痛苦抑或是安详,这个话题对我来说过于沉重。关于死亡这件事,亲人似乎随时做着准备,只是今天,生命的钟终于停止了摆动。我好奇每个人此刻的心情,我更好奇的是人们面对死亡的时候给予的肯定、接纳与认同。就像这本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
或许每个人,对死亡的恐惧,只在当死亡发生在自己身上时。而对于别人的离世就显得理性得多、坦然的多。亲人们相互诉说着悲伤,大多是她生前所受的苦。然,离去的那个人,此刻又能体会到什么是悲伤?
外婆的后事办得如同过节一样热闹,又因为赶着要过节,将繁缛的程序简化得草草。
是的,外婆终于走了,我该为她感到高兴才是。
……
一年半前她突发脑中风,在死亡的边缘徘徊一圈又回来。为了这对余生的些许眷恋,她忍受长达一年半的病痛的折磨,这期间她三次摔断了盆骨、股骨,靠轮椅支撑半年,继而又重症卧床一年之久,临终之时,双股皮肤溃烂无遗。
病痛,让她早已失去一个做母亲的尊严,却也无法重回婴儿的状态。
她的孩子们,尽量能给予她力所能及的照顾,让她吃饱、穿暖,保持身体和床上的干净整洁。她生来爱洁净。
虽儿女们大都能尽孝,但最后时光陪伴她仍是无尽的孤独。
我最后一次回去看她,她的思维已不太清晰。她像孩子一样啜泣,生怕我离开。我告诉她我不会走,我会陪她一会。她却又说:“你们走吧,你们总是要走的,有什么用。”我于心不忍,因为我确实要走的。此时,她已不认识我是谁,她只是需要一个人陪伴,哪怕只是陪伴。但孩子们都有自己的生活,能顾及她的温饱冷暖、保持她的洁净,在农村已是十分孝顺,必然不敢苛求如孩童般反哺呵护。
每次去看她,她都会说:“你们让我死吧,我想死却死不了!”这些话往往会招来孩子们的训斥,似乎把她照顾这么好,她应该感到满足才是。
这余生的时光,她就像是一只老旧的钟,日复一日的重写孤独,转动与不转动,有谁会在意?
外婆走了,她的痛苦终于结束了。她将不再孤独。
母亲兄妹7人,我的表兄弟姐妹又众多,只因母亲嫁得稍远,我便受到更多优待。我记得小的时候她会私藏一些糕点留给我,打青桐子儿炒给我们吃,又因我不会游泳,总是担心表兄妹们带我去河边。
她善理家务,菜地也种得好,是个和蔼的老人。
听老一辈人讲,她出生于富贵人家,又是独生女,从小便得宠爱,至16岁嫁给我外公,回娘家还被她父亲顶在头上。由此,可见她年轻时也有过叫旁人羡慕的幸福。她风风光光嫁入杨家,她的嫁妆包含红木八大件,金银首饰2匣。上世纪六十年代一场洪水,她的嫁妆随水冲走,紧接着赶上割资本主义尾巴,陪嫁首饰被老实的外公如数充公。从此,家财散尽。
在历史的洪流中,个人不过是沧海一粟,一个中产阶级家庭的没落可见一斑。
我未曾见过我的外公,我妈妈十多岁他便离世,传说也不算是个尽责的丈夫和靠谱的父亲。外婆一个人带大了7个孩子,如同那个时代所有的母亲一样含辛茹苦,却也甘之若饴。
外婆的一生终结在80岁,她选择在除夕前夜离开我们,多少让人觉得有些凄凉。然这凄凉,很快就被新年的喜庆和喧闹冲淡了,美味佳肴陆续端上桌,麻将龙门照常摆起。
这是一个无比祥和的新年。
人的一生不过如此,爱过、恨过、苦过、乐过。最后都归于平淡,最终都被人遗忘……

      (王晓艳,毕业于扬州大学植物病理学专业,硕士研究生学历,就职于荆门市农业局。曾获荆门市“建功立业女标兵”“三八红旗手”“青年五四奖章”“巾帼标兵”等称号。这是一个热爱生活,且富有情怀的农业人。她的作品以散文、随笔居多,文笔质朴而细腻,温暖且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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