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白灰扑啦啦的飞扬起来，初春的暖阳从屋檐上折射过来，光束下的尘埃仿佛在跳跃舞动翻转。已是正午时分，管架塔林上收起了飞溅的焊花，吊车的哨子声也跟着吊臂一样静静地偃息了。
我疲倦地斜倚在墙角，任肩膀在墙上摩擦出飞扬的尘埃，手里的半个馒头上散落着白的黑的星星点点。车间装置检修工作已经进入到南蒸馏和一催两套装置同时全面铺开的关键时刻，每天中午和晚上车间的检修碰头会便在我身后的屋子里准时召开。
通报检修进度、节点、交接工作流程，从车间管理人员到班组检修将士一一汇报着各自的工作进程。一边用筷子狼吞虎咽的扒着饭，一边要腾出手来在工作笔记上记录，这是碰头会上最寻常的场景。有时为了一个延误的节点问题，说得激动起来舞动着筷子和本子，嘴里的饭粒也四处喷洒，旁边的人也不以为意。
这是2011年春季检修第一仗，车间直面南蒸馏装置、催化一装置同期停工检修、气分装置消缺的考验。几天几夜吃住都在装置现场的人比比皆是，没有人愿意有丝毫懈怠。
给大家摆放饭菜、盛汤递、收拾卫生，是碰头会这个时段的我的工作。在装置现场钻了一上午，吃饭时首先来碗热汤是大家最高兴的事情。把桌椅摆放整齐，桌子上铺上报纸， 每份盒饭整齐的和筷子摆放在一起，旁边在搁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公用的碗筷里几人一份的咸菜我也会细心的分好。
我喜欢整齐干净，也习惯有条不紊。许多同事从装置现场来来回回需要替换班才能吃上饭，坐在位置上就能吃上饭菜喝到热汤，吃完离开时我就可以瞬间把垃圾用报纸包好扔掉换上干净的报纸和饭菜，如同流水席一般。我以为这是一种特别合理和高效的安排，还有心理隐藏的对整洁卫生的要求。
今天的汤送来的晚了些。当第一碗汤从桶里盛起来后，从装置现场回来的人已经乌拉拉挤满了屋子。一个上午都没喝水，大家嗓子都干得冒烟了，盛汤的桶前围满了人。我盛汤的动作显然已经跟不上大家需求的进度了，大家嚷嚷着不用一碗碗盛了，直接往水杯或饭盒里倒就行了。说话间几个人便蹲下来，掫起桶来就开始倒汤。
就在弯腰的一瞬间，检修服上的灰土便如同散开的包袱一样抖落在汤桶里，密密实实的一层灰白。汤稀稀拉拉的撒了一地，几脚踩上去地上瞬间便一片狼藉。买来的小炒菜还没来得及分，大家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巴拉着桌上四处都是滴落的油渍。
“哪里来这么大的油气味？”
不知是谁首先闻到了空气中突然飘来的浓重的味道。只听一阵桌椅的拖动声和密密匝匝的脚步声，正低头摆弄垃圾的我，一抬头才发现屋子里瞬间就剩下了我一个人。满眼是才吃了一半的饭菜，我小心的将饭盒盖一一掩起。最忍俊不禁的是，那个吃了一半的馒头上居然有几个清晰的乌黑的手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