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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店村记忆

时间:2019-07-11 11:37     来源:荆门文学     作者:孙少平    点击:

        关于家乡的记忆,是根植于每一个游子心中的柔软,那一根牵着心儿的线,剪不断,理还乱。
        我的家乡孙店村,位于沙洋县曾集镇东部,地处鄂中腹地,江汉平原西北,汉江之滨,县道五洋公路穿村而过,三干渠傍村而流,境内有潘集湖湿地公园、油菜花海等著名景点,盛产香米、鲜鱼。村里人以李、孙、范三大姓氏为主,民风淳朴,祥和安宁。
       二十年前,为了生计,我举家从孙店村迁到城里。那天,驶离家乡的汽车,在石头铺就的五洋公路上颠簸,扬起一路灰尘,这些散发着家乡泥土气息的灰尘,执意挽留着我,不可阻挡地从车窗的缝隙间钻进来,紧紧地拥抱着我。看着家乡和我渐行渐远,我的心中怅然若失。孙店,从此就成了我魂牵梦绕的地方。
       流年如丝,波澜不惊,悄无声息而过。转眼间,离开家乡二十年。无情的岁月,已苍老了我的容颜,却苍老不了我对家乡的思念,城市的钢筋水泥,冰冷了人心,却冰冷不了我对家乡的热爱。
多少回梦里,我又回到了孙店,回到了那个开满油菜花的地方。一座住着十来户孙姓人家、呈南北走向、名叫“孙家寨”的小村庄,掩映在金色花海中。一朵朵油菜花,在风中摇曳,蜜蜂在花间飞来飞去,黄花菜、野韭菜在田间地头恣意生长。放学回来,我和小伙伴们提着竹篮,拿着铲刀,穿行在如诗如画的田野里,兴高采烈地挖着黄花菜和野韭菜。不一会儿,竹篮里便收获满满。傍晚,母亲从生产队收工回来,用黄花菜熬粥,用野韭菜煎粑粑。当夜幕降临,家家户户炊烟四起,整个村子都弥漫着黄花菜和野韭菜的香味。在那个粮食短缺的年代,那是大人小孩们一顿丰盛的晚餐。
        多少回梦里,我又回到了孙店,回到了村头的三干渠。一条三干渠,如一条纽带,从遥远的漳河水库蜿蜒向东,穿过掇刀,麻城,沈集,曾集,穿过我们村头,在村子对面挽个弧形的结,然后一分而二,一条掉头向北,穿进高阳,一条急转南下,穿进吴集和官垱,把漳河水库和下游的农田紧紧地连在一起。每当插秧时节,漳河水库便会向三干渠开闸放水,用她甘甜的乳汁,哺育沿岸的庄稼。渠水清澈见底,一条条鱼儿,在水中游来游去,那是村民餐桌上的美味佳肴,一条条水草,浅浅的,在水底招摇,那是村民喂猪的天然饲料。这个时候,也是村子里的小伙伴们心最痒痒的时候,趁大人们都到生产队出工了,我们便会偷偷地来到河边,脱得一丝不挂,迫不及待地跳进河里,如一条条戏水的泥鳅,一会儿溯流而上,一会儿顺流而下,一会儿比试谁最先游到对岸,一会儿比试谁的猛子扎得最远。一堤弯曲的河水,流淌着我们童年的欢笑。
        多少回梦里,我又回到了孙店,回到了母虎山。我和小伙伴们,骑在牛背上,跨过小石桥,蹚过三干渠,一直骑进母虎山。母虎山,因传说很早以前山中有虎而得名。这里山大林密,野草丛生,众多飞禽走兽在此栖息。一座杨家大坝匍匐在她的脚下,碧波荡漾。我们溜下牛背,把牛往山里一放,便满山遍野地去采桑葚果、野山桃、野草莓、野樱桃。吃饱了,一个个也热得满头大汗,赶紧一头扎进杨家大坝,泡澡,打水仗。立刻,平静的水面溅起朵朵浪花,浪花里,飞出放牛娃子欢快的嬉闹声。直到太阳快要落山,我们才依依不舍地从大坝里钻出来,到山里找出牛来,骑上牛背,披着晚霞,晃晃悠悠地回家。暮色中,水牛的欢唱,伴着牧童的歌谣,在林间小路上回荡。
        多少回梦里,我又回到了孙店,回到了潘集水库。站在坝顶,眼望万顷碧波,白鹭声声,野鸭成群,我仿佛又看到了41年前,在那个“农业学大寨”“大搞农田水利基本建设”的时代,40000民工齐聚潘集,肩挑背驮,昼夜奋战,仅用半年时间筑起坝堤的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潘集水库位于孙店村南端,西北距曾集镇6公里,1974年动工兴建,1981年全面竣工。大坝长1700米,高15.2米,底宽88米,顶宽5米,为粘土均匀土料结构,系截大路港之水,以其所在地潘集村(后并入孙店村)得名,是一座占地面积20平方公里,总库容1440万立方米,灌溉面积3万亩以上的中型水库。水库鱼类资源丰富,上游河汊较多,当地人称为“港沟子”。每年的春夏之交,天气闷热突降大雨的时候,港沟子就会水位暴涨,水流湍急,水库里的鲫鱼、鲤鱼等就会沿着港沟逆流而上,村里人把鱼类的这种活动现象称作“走上水”。这个时候,就是天赐捕鱼的好时机。村里人便拿着家里的鱼网、胡杈、鱼罩(一种用竹子织成锥形的捕鱼工具)、赶探子(一种把鱼网用两根竹子交叉撑开的捕鱼工具)等捕鱼工具赶到港沟边捕鱼。一时间,人在水边笑,鱼在网中跳。费不了多大工夫,人人都是满载而归。
        多少回梦里,我又回到了孙店,回到了那所村办小学。两排青砖灰瓦的教室,成“L”字形排列,教室前,是一个偌大的操场,教室里,传来老师们孜孜不倦的讲课声和同学们朗朗的读书声。那一口地道的曾集普通话,如一道烙印,深深地烙在我的身上。下课铃声响了,高年级的同学们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教室,抢占操场边那两个用砖头砌成的、残缺不全的乒乓球台,抢到的同学欢呼雀跃,立马开战,没抢到的同学垂头丧气,紧紧地围在球台两边不愿离去,眼巴巴地看着那个白色的小球在台上飞来飞去,任两条鼻涕拖着长长的尾巴,顺着下巴流到衣服上也无暇顾及。女同学们则来到操场上踢毽子,跳绳。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毽子是同学们自己用一枚“眼子钱”和几根鸡毛做的,跳绳是从家里带来的细麻绳。尽管操场凹凸不平,她们却玩得不亦乐乎。低年级的同学,既抢不到球台,又不会玩毽子和跳绳,就安静地坐在教室里看小人书,有《刘胡兰》《董存瑞》《黄继光》《邱少云》等,这些英雄人物的光芒,照耀着我们一路成长。在那所村办小学,我们度过了欢乐的小学时光。
慢慢地,我们长大,离开了孙店,到镇上读书;慢慢地,我们成家立业,离开了孙店,到城里生活。从此,孙店的一山一水,一村一户,都装在我的记忆里。
        带着对家乡深深的眷恋,今年五一,我回到了久别的家乡。走在回家的路上,那条用石头铺就的“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的五洋公路,早已变成了宽敞笔直的柏油马路。一望无际的田野里,种满了“双低”油菜,那些在油菜花节出尽风头、引来全国各地游客的金黄色的油菜花,已繁花落尽,洗净铅华,化作修长而丰满的油菜荚。春风中,那日渐成熟的身躯,如身材曼妙的少女,在枝头摇摆。
我来到小村庄。“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站在村口,我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那个生我养我的小村庄,那低矮破败的土坯房,茅草屋,早已变成了一栋栋高大气派的小洋楼。偌大的村庄,鸡鸣犬吠依旧,却不见儿时的小伙伴。科技的进步,带来生产力的解放。农村,告别了刀耕火种的传统生产方式,插秧改为拋秧,割谷改为机械化作业;农民,从繁重的农业生产中解放出来。他们放下手中的犁耙进城务工。外面的世界,拓宽了他们的视野,增长了他们的见识,精彩了他们的生活。他们学到了本领,得到了实惠,在城里买了房,安了家,洗掉了一个时代贴在他们身上的“农民工”的标签。世代相传的农耕文化,在他们这里日益淡薄,农业变成了副业,务工变成了主业,他们如候鸟般在城乡之间迁徙。农忙时节,他们从城里的新家飞回乡下的老家;忙完农活,又匆匆从乡下的老家飞回城里的新家。村子里,只留下年事已高的老人和寥寥无几的孩子。
        我来到村旁的三干渠。站在三干渠,掬一捧渠水入口,重品家乡的味道,侧耳细听那童年的欢笑,听到的,只有流水潺潺。随着国家不断加大对农业水利基础设施建设的投入,三干渠全线进行了硬化施工,渠顶打了水泥路,渠边和渠底用混凝土浇铸,渠道管理更加便捷,流水更加通畅。只是,渠中再也没有了水草,我的鱼儿也不知游向了何方。
我来到母虎山。站在山头,捻一指清风入怀,摘一片绿叶细语。母虎山,你比当年更加青翠秀丽。前些年,国家实行农业产业结构调整,当地政府为了充分利用资源为农民创收,动员村民们砍了母虎山上的松树、水杉、油茶树等生长缓慢、效益低下的树木,栽上意杨、楠木、香樟等速生经济树。“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如今,这些满山遍野的小树苗,已长成一棵棵参天大树,给母虎山重新披上了绿装。山脚下的杨家大坝,依然碧波荡漾,宽阔的水面如她敞开的胸怀,在等待放牛娃子们的归来。可是,当年的放牛娃们,早已在牛背上长大,离开家乡,各奔东西,空留一坝碧水,在“唯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中孤芳自赏。
        我来到潘集水库。如今的潘集水库,已于2011年更名为潘集湖湿地公园,成为荆门市精心打造的著名景区。她是荆山山脉向江汉平原地带过渡的重要湿地。几千年前,我们的祖先就是逐水草而居,在与湿地相互依存的漫长历史过程中,创造了源远流长的人类文明。潘集湖湿地公园文化资源十分深厚,有古韵悠长的楚文化,悠闲恬淡的渔文化,农耕文化,还有美味特色的饮食文化等等。景区里,树木葱葱,清幽宁静,在鸟儿清脆的啼鸣之中,游客缓缓漫步。湖面上,成群结队的白鹭和野鸭在水中觅食,追逐,嬉戏。有几只白鹭从湖面飞起,引来阵阵涟漪,她们飞到岸边,稳稳地落到正在低头吃草的水牛背上,悠悠然地晒起了太阳。随着水牛缓缓前行,白鹭们也在牛背上晃晃悠悠。偶尔,舒展着硕大的翅膀,伸一个懒腰,再引吭高歌一曲。
我来到村办小学。站在学校的门口,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曾经人声鼎沸、热火朝天的操场,早已杂草丛生;两排曾经书声朗朗的教室,早已人去楼空;用水泥粉刷而成的黑板,早已在岁月的侵蚀中斑驳剥落。在农村,现在的孩子,都是独生子女,而且大都是留守孩子,背负着家庭太多的希望;现在的家庭,都呈金字塔结构,站在塔顶的,永远是孩子。村办小学,已远远无法满足他们对教育质量的需求。随着人口结构老龄化趋势明显,适龄儿童越来越少,村办学校已无生源。政府审时度势,停办了所有村办小学,适龄儿童全部到镇里上学,上学放学统一由校车接送,家长省心,孩子安心,学校放心。历史的动车,从村办小学前呼啸而过,一地鸡毛中,村办小学黯然落幕。
        我来到村里的小集市。站在小集市的街头,我恍若隔世,乡音依然那么熟悉,你却改变了昨日的模样。一幢幢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白墙青瓦的徽式建筑,独领风骚;一条宽敞的街道,门店林立。我的目光,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寻觅,却找不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恍惚间,贺知章的《回乡偶书》涌上心头——“少小离家老大还,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一颗心,穿越时光隧道,去碰撞1273年前的另一颗心。
        距离孙店村西约四公里的地方,正在动工兴建沙洋县历史上第一座火车站——沙洋火车站,第一条有客运功能的铁路——蒙华铁路,2020年建成通车。我仿佛看见,一条条巨龙已经翻山越岭,带着外面世界的精彩,向着孙店村扑面而来。
        “湛蓝的天空,沉寂的大山,喧闹的河流,叽喳的鸟儿。每个人都有家乡情结,她伴你成长, 又看着你远去。如今,她对镜梳妆,换了衣裳,归来的你,是否还识得她的模样……”
 

        (孙少平,荆门市作家协会会员,荆门市长跑协会会员。业余生活,唯跑步与码字不能辜负。文字散见于各类报刊、杂志及文学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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