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９９８ 年 ６ 月，下了几场连阴雨，我的 牛屋在雨中突然倒塌了。到了晚上，只好将 牛拴在后面的松树林里。 我每天晚上提心 吊胆，生怕它挣断绳子跑了，又怕被偷了。 我想再盖间牛屋， 老婆扳起指头一 算，人工费、材料费加起来要好几千。老婆 说这是扁担当桨用——划不来，不如把房 子卖了，去和儿子一起住。 儿子的房子在城区，面积不大，我们 东挪西借，才把几万元付清了，有人取笑 我，说我们是踮起脚做长子。欠人钱财，我 心里也不好受，巴不得擤了鼻涕脑壳轻。 老婆的主意好是好，可我有点犹豫不 决。 我还是一个民办老师，每个月工资百 把多元，老婆又没事做，出去不是要喝西 北风啊？ 她见我举棋不定，说：“有几个人 出去是饿死了的？我们也有双手，再说，把 房子卖了好还账，人要讲个信用。 ” 一天放学回家， 老婆说她把牛卖了。 牛卖了，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我也只好张 罗卖房子了。 暑假期间， 来买房子的人络绎不绝， 有十堰的、恩施的……因价格问题，都没 谈拢。 好多人见我的屋场坐西朝东，水源 条件又好，三番五次和我砍价，巴不得几 千元钱就卖给他们。我的房子后面有五间 土砖瓦房，前面三间平房，虽不怎么好，但 也不能卖个豆腐价呀！ 一天上午， 又来了一个买房子的，他 姓杨，长我一岁，我叫他杨哥。他原本是巴 东人，几年前，举家搬到城北的栗溪镇。说 那里交通不便，想出来买房子。 接着把我 的房子看了一遍，问我好多钱卖。 我说一 万元，不还价。 他见我很干脆，没加考虑： “一万就一万，不还价，我买了。 不过我手 头有点紧，还要欠个两千元，明年秋季还 清。 ”我见他也很爽快，就答应了。 走的时 候他不放心， 叫我不要把房子卖给别人 了，最迟九月份就搬过来。 期间又有好多人来看我的房子，出的 钱都高出一万元。 弟弟说：“大哥，那个姓 杨的是个笑话，你看哪有买房子不下定金 的？假如他不来买怎么办？”听了弟弟的一 番话，我是腊月的萝卜———动（冻）了心。 老婆见状， 对我说：“人要讲诚信，你 既然答应了别人，就要遵守诺言，我也想 卖个好价钱，但我们不能把话给别人说。”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想想老婆的话不无 道理。 往后来买房子的，不管出多高的价 我都不为所动。 转眼间到了 ９ 月 ３０ 那天， 我心里直 打鼓：“今天是九月的最后一天，也没见动 静，看来卖房子的事要黄了，真是空口说 白话，当时真不该听老婆的话……”那一 天，我和老婆打谷子，绷着脸没和她说一 句话。 下午五点多钟，太阳离山不远了。 只 见冲那边来了一辆汽车，车上装满了家具 之类的东西，停在一个空地方，卸了车，汽 车开走了。 几个人扛着东西向我这边走 来，是杨哥吗？ 我不敢相信，走近一看，真 的是他。 晚上，杨哥按先前的约定，付了我八 千元。 还有两千我叫他不要着急，几时有 了几时给。 第二天， 老婆和我商量着搬家的事。 杨哥知道了， 怎么也不让我们走：“你看， 我们一来，就把你们赶了，这像什么话，房 子这么宽敞，你们就在这里住，我们也有 个伴。 ” 十一月上旬， 我们把粮食处理完了， 结清了提留，准备搬家。搬家那天，我什么 东西都没要，几乎是净身出户。 杨哥送了 一程又一程，中途我笑着问：“杨哥，你胆 子真够大，来买房子没下一分定金，你就 不怕我把房子卖了？ ”这也是我一直想问 的话。 “不怕，”他看着我，“我一看你们就是 讲信用的人，这不，房子不是还给我留着 吗？ ”说完一阵哈哈大笑。
        （通联：掇刀区麻城镇斗立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