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门市图书馆

天气陡然寒冷起来了，据天气预报，周内将要下雪，这也将是今年的首场雪了。想那纷飞雪舞、大地粉妆厚盖的景象，我的思绪绵连起来，忆出乡里的烤火时光。童年在故乡，下雪的日子，我们最喜做的，便是一起来烤火。那时的住房，是里空很大的土砖屋子，用母亲的话说，是很行得蛮耐得脏的，一点都不必担心屋壁的熏黑，不似城里的瓷砖粉墙的房。烤火所用的器具，先前，还没有买木架搁置的铁火盆的时候，是直接摆墙壁一角地上烤的。燃料，便是从屋旁的野地里平日打来的树蔸，我家湾里那时树桩实在太多了。房前屋旁简直就是各种树桩的展览馆。它们是质朴清新的，微微沁着各样的木香气，在阳光里，那么静静地挺立。枝干割斫走了，于是留剩下它们，假日周末，它们便为孩子们所关注，搬来镢头挖出，做冬日烤火的准备了。还记得那个阳光灿烂的周六下午，哥哥们在菜园边的斜坡上打树蔸。同湾的孩子京沔也拿了工具凑来了，他择一个中等大小的黄连树蔸，极下力地挖去蔸边土，斧头砍剁根。然摇不出，是定底根的拉扯，待到俯头去砍断，蔸子便拖拉起来，置摆在黑黝的土坑边。周围的草木被阳光照得亮闪闪的，土地里分明带出有胡萝卜状的黑皮的根，里面的肉是白茔的，类似山药却又小得多。“是野生地瓜吧!”京沔说，散出中药味应当可食的。今天我终于弄清楚它是天门冬了，它地上部分的植株是绿色一团，类似水藻细叶的。我们的经验，最易挖的是黄荆条树根。看它们趴在地上，举镢头巧力狠挖下去，便盘根错节地弹跳出来，根往往只有拇指粗，然它们却不经烧，只能风干后作引火的柴木了。我家那时码树蔸的廊檐几次改建。早先，是在牛屋前面墙边的，父母堆来许多的柴蔸，长短的根里外参差地塞放一起，外看很整齐。然牛屋的一面墙终要倾圮下去，只好重建，廊檐拆去，我们后来的树蔸只好摆放在大门边的前廊了。那些年每下大雪的日子，我们总搬来大的树蔸在土室里，关上门燃烧起来。我们扑闪着聪敏眼的孩子总是最先提议，大人并不反对，我们便行动。引火的多是干燥的柴草把，塞放蔸根底，划拉火柴，剌啦一声点燃，便烟气袅袅。很多时候为图省事干脆泼些煤油，腾地一声大火延烧，待到焰小时，树蔸，已然被红色火焰周布地自烧了。烤火的情形，真有古诗里声色和谐的意境。屋顶上的雪不息地漫卷飘舞，发出簌簌声响，屋内却暖意融融。母亲拿来三脚铁架罩在火堆边上，炖起五花肉炒白菜交豆腐，父亲将一小铜壶酒温在火炭上，全家人抬脚伸手围烤，火光暖暖地照亮我们的身子和脸。烟气时而浓起，热热地熏得人睁不开眼。灶台饭锅的饭熟了，菜炉里也咝咝地沸响着，满屋充盈饭菜香气，我们抽筷端碗，热乎香喷的吃饭便开始。父亲拿小白瓷杯从铜壶里倒出酒，呷一口，说着古典的故事和他的经历，看上去很享受；祖母一旁吃饭，默不作声：两亲人的音貌今犹历历，他们去世已经多年了。（通联：京山市钱场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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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火琐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