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门巷

这里的太阳喜欢无中生有
偶尔插入一出人间喜剧 比如它拉开幕布的时候
一群皱巴巴的老妇人在发廊门前的台阶
上已经坐好 前排三个，后排四个
她们伸长脖子够着阳光， 然后像猫那样 打呵欠
后面四个呈凌乱的倒伏状
前面三个在读着一张彩色的传单
像小学生晨读那样发出声音
按照剧情，这是舞台谢幕前的排练
巷子是临时租借的道具
这里没有观众， 另一个时空的人流在狂欢
太阳变得黯淡时，她们的嘴巴还在蠕动
戴着袖章的人像一道阴影闪过
她们背后的墙壁和大门因此加深了颜色

竹皮河东路

左转弯，一半时空堕入虚无
算命者用上上签堵住两头
中间无路可逃 灵堂前烟雾飘升
阴阳一线之隔 一边烧纸，画符，下跪
另一边在预习天堂 赌钱，弈棋，在按摩屋松骨
两个年轻女人在彩色玻璃后对坐
探出头，把排列的脚趾染成花朵
两边走过的脸都是同一张符号
他们自东向西走散
填补一队灵车后面的空白
沿岸的蚁群被阳光和雨水玩弄于鼓掌
小草探出头又被踩下去

夜半过华北平原

一只鸟那样的过客
低于大地，低于翅膀
低于衰草再一次吐出的死亡。
风吹动古城外的野玫瑰
群星点亮弯曲的河流
疾驶的火车比辽远的版图孤独
被照亮一半的地球比对面的月亮孤独
一弯弦月比它引发的一场大雪孤独
被月亮框住的一截

清明雨

这场下了几千年的雨还不停歇
坟墓淋得湿透了
成为水中的一艘船
所有幸存的悲伤或忏悔在这一天相约
齐齐弃岸上船 在船头下跪，船尾磕头
人鬼同船过渡

寒露

地球还在转动 轴心还在倾斜
我们顺从地堕入寒冷
疼痛从脚底转到心灵
太阳照样升起，给人一种错觉
粮食可以继续收割和窖藏
万物可以寿终正寝。
天空俯下身子
释放它统治的所有蓝色
这么重的蓝，这么近地
压向旷野里准备好死亡的草
让他们手足无措
（原载《作家林》2018 年第 5 期）
（通联：荆楚理工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