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门市图书馆

老屋的门前曾有一块很大的禾场，现在是随着屋子的拆去而荒冷了。去年我去踏访，树木丛生，几口土陶缸坛静默其间，仿佛在怀想从前的岁月。早年，禾场并不宽大。老屋出大门，两边是隆起的高台，高台边码砌了黄色的石头，是为着防水土的流失吧。中间石板铺垫的路连接大门，通向高台下的禾场。高台的右前方，幼时曾栽一株外国刺槐树，我和哥哥夏夜乘凉时搬竹床靠近它的下面，希望睡梦醒来的时候看它筛出的上面青蓝奇幻的天，但它终于长不成气候了，不几年枯死去。当时想，也许是我们太亲近，使它受了吵闹吧，那槐终于做了我家灶膛的柴火了，而门前的高台后来也挖去，禾场扩大了。禾场每年都派上大用场。打谷晒场，将湾子附近的稻谷收割来后，给水牛套上轭，拉了石磙绕圈儿碾压，谷粒儿脱落，捋去稻草，黄澄澄的谷子便用木锨扬扬、摊晒起来。晒干的谷子收储入仓之后，稻草扎成一捆捆，在禾场边码成垛，备冬日耕牛的嚼食。禾场，纯然就是农人丰收的展台。禾场地面是黄色的沙土。旧年日子里，被母亲扯拔得一根草也没有，地上疏布些小瓦碴，小石头，树叶不时飘落下来，纯然如一幅质朴温暖的油画，很是喜人。幼时，我常搬来小板凳，坐在光整的禾场间，手执小木棍在沙土地上写着画着，一画就是小半天，那时感觉得多么好啊。试想想也是熨帖的，温馨宜人的地气扑面而来，周围树林里叽喳雀鸟的脆鸣萦绕在耳，上面的天空清清朗朗的，温暖的土室在身后，里面一大拨人全是自己的亲人，满盈着饭菜的烟火温香。夏夜乘凉，禾场更是我们尽情游戏的地方了。搬来竹床放在禾场边的枣树下，手摇蒲扇，一会儿躺在竹床看天，一会趿了凉鞋追扑萤虫。头顶星月满天，地上树影婆娑，流萤四飞，我们疯跑疯玩，累了就聚在竹床上，听大人们谈天说地。清风徐吹，蛙虫的鸣声合奏成一曲悦耳的夏夜交响曲。夜深露寒，我们的睡意也上来了，都进屋去床上睡了。禾场附近的树林里，也曾多有乐趣。那几株高大的柳树，因架高压线，怕触电线而锯去了。柳树旁，先前有一株枝柯横生的桑树，有一年春节前夕，我曾攀在上面吊摆身子荡秋千，并立着的粗茎木梓树影投在禾场上，斑斑驳驳的。那木梓树上结的木梓我们曾卖钱作了学费的，后来不知哪一年死了，至今应该有三十多年了吧。（通联：京山县钱场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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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禾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