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门市图书馆

水果摊上，一眼就看到“春天橘”，挨个儿堆成堆，灯光下放出金黄的温暖的光，像蜜蜡雕成的小佛，被绿叶衬着，煞是可爱。橘子一般不都是在晚秋才上市吗？ “春天橘” 顾名思义是在春天成熟的橘子，单单这名字，我就被吸引住了，仿佛只要和春天沾上边就像被马良的神笔点过一样，这么诗意的橘子，一定要买来尝一尝。我素来是不爱吃橘子的，女儿却爱吃，这样小的橘子不到两岁的她能一口气吃上四五个。皮一剥开，紧抱成团的橘瓣像极了南瓜花的花骨朵儿，瓣瓣拨开来，十个小小的月牙儿摊在手心上，女儿便迫不及待地用她的小手捻起一瓣一瓣往嘴里送，腮帮子鼓成了小气球，嘴里却嚷着：“还吃，还吃。 ”我一尝，蜜似的，难怪她爱吃。摊上水果很多，各有各的甜，我问女儿还想吃什么，她两手各握着一只春天橘，撅着小嘴说吃橘子，这样的执着，让我想起了儿时的自己。我幼时生活在农村，天地再大，在我眼里也大不过家门口的那片乐土。门一推开，左右两边各立着四棵橘子树，紧挨着的是两棵孪生兄妹似的栀子花树，底下水泥砌成的花坛里卧着鸡冠花、指甲花和美人蕉。道场边上有一棵盘曲的老桃树，爷爷小的时候就已经在那儿了，树干上有时还能溢出金黄剔透的桃胶来。另有枣树和梨树，已经被系在石碾子上的老水牛啃下几桠叶子去了，没有叶子就像人没了头发，树就不太好看了。沿着道场往下走有一方水塘，塘边的几亩井字形菜畦是妈妈开辟出的菜园子。妈妈常常蹲在园子里浇菜拔草，我跟在她身后也学她蹲下来，拿树枝挖着地里的杂草和蚯蚓，有时大翅膀的蝴蝶飞来，便丢了树枝追蝴蝶去了，可我哪追得上？跟着跑几步就又去做别的了。玩饿了，地里结的番茄、黄瓜随便摘一个下来拿衣角一擦就吃，妈妈总是微笑地看着我，说吃慢点，还有呢。比起菜园子里的昆虫和瓜果，最让我着迷的是那些一年四季都赶着趟儿开不完的花。春天先是粉色的桃花露出花苞儿；紧接着梨花睡醒了似的，雪白雪白的成片儿开了，迷醉着人眼；橘子树上冒出星星点点米粒子大小的花朵便是橘树开的花了。此起彼伏的花海，引得蜂飞蝶绕，好不热闹。但我从来就不认为春天才是花儿们的节日，毕竟我家门口的夏天，那才是真正的花园呢。天热了蝉鸣叫起来，花儿便按耐不住了，火红的是鸡冠花，橘粉的是指甲花，金黄的是美人蕉，远处摇曳在午后清风中的是荷花，娉娉婷婷如少女一般。对了，还有开起来就没完没了的栀子花，先是一朵两朵，后来整个枝头就像天上飘了一大朵白云挂在上面似的，从树下走过的人，发梢都透着香气呢。金灿灿的阳光下这些绚烂多姿的花朵延续着春天的繁华。秋天一来，落红化作春泥，枝头结出硕果。桃枣橘子相继成熟，爬树摘桃，拿竿打枣，提筐采橘，吃的肚皮圆滚，连晚上做梦都是香甜的。后来，我回到城里生活，故土变作了他乡，如果人生有四季，童年的那段时光便是我的春天。现在想想那园子里的菜畦，蝴蝶，蚯蚓，也许还是年年依旧，也许现在完全荒凉了；那些黄瓜、番茄、辣椒，也许还是年年地种着，也许现在根本没有了；那颗会溢出桃胶的老桃树，也许还会开出含笑的桃花来，也许早就被连根拔起了；那早晨的露珠是不是还落在蒲公英的白色绒球上，那晌午的太阳是不是还照在道场栓着水牛的石碾子上，那黄昏时候的霞光是不是还把那方水塘映成羞红了脸的小姑娘，我已经想象不出来了。可我心中仍装着那个春天，就如同女儿心里只惦记着这春天橘一般。四季常在，而春不常有，但心怀诗意，也能四季如春。看着这春天橘，也许它也怀着一颗春天的心，才选择在春天成熟，结出这如蜜的果实吧。烟柳开始抽絮，月季慢慢褪去它的艳丽，石榴已经悄悄结它的果实了，在这春天的尾巴上，我牵着女儿，女儿拿着这金黄的佛, 我们吃掉微笑,吐出牙齿，留下整个春天。（通联：沙洋县审计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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