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
时间:2019-01-03 16:47 来源:荆门晚报 作者:王德霞 点击:次
我沿着青石头铺成的路去渡口。 看 船，看水，看远处群山连绵，层次渐远。 这里是一梯一梯的土地，被层层叠起 的石头托着。地里的油菜、麦苗碧绿。我沿 着这条路去渡口时，曾有人坐在渡口上的 梯田里，背影单薄，青色的烟从他的嘴里 吐出。他看着湖面，大口大口地吸着烟，有 灰色的乌篷船从湖面开过，在湖面划过长 长的水痕，明亮如一把寒光闪闪的剑。 “天刚刚亮他就坐在码头了。 ”嫂子 说。我明白，他怕我们偷偷离开，一早就坐 在渡口，拦住我们的去路。可是他不知道， 我的行李背包都放在他的小房子里，走之 前，我也是要取走行囊的。 路太窄，我们只能一前一后地往回走 着。他背影清瘦，肩背微驼，背上的骨头清 晰地凸显在宽松的 Ｔ 恤下。他脚步蹒跚， 但还算平稳地走着。 就在昨天中午， 我们从渡口上来时， 他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匆忙地打来清水， 开始洗着茶杯。 他说他一个人过日子，没 有人会去他家里喝茶，所以，茶杯也从来 没清洗过。当我想帮他的时候，他却说，长 这么大没喝过我的水，你一定要坐在桌边 等我才安心。 他把一条崭新的毛巾在茶杯内笨拙 地转动着，将洗干净的茶杯一个个放在桌 子上， 白色的瓷器在清洗后显得更加温 润，尽管个别瓷杯有了一条褐色的细纹。 他将茶杯洗了一遍又一遍， 然后又将 锅反复地刷洗。水烧开时，水面依旧飘着白 色的油花。他不好意思地看着我，用水瓢把 锅面的浮油打开舀一勺水，缓慢倒入杯中。 他又在杯中放入一勺白糖， 用筷子轻轻搅 动，直到糖融化成有些浑浊的甜茶水。 漫长的下午， 他带着我翻过两座山 头，来到了一座老房子里。 这是一座土房 子，屋顶是黛青色的小布瓦，室内陈设简 单，一个货架，一个展柜，这是村庄的商 店。他买了一瓶饮料，外加一把糖果，他把 糖果塞我手里说，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 吃糖。可是他忘记了，我那年二十三岁，即 将大学毕业，糖，已经成为可有可无的食 物。 但在他的潜意识里，我还是十几年前 那个伸手找他要糖的孩子。 当我开始说要走的时候，他的眼泪刷 刷地流了下来，说这辈子或许就等不到我 们下次回来了。当一艘小船划过碧绿的湖 水停靠在岸边，他红着眼睛上去，和船长 聊天，给船长发烟。这个小小的村庄，出去 最方便的也就是这条上午路过这里的私 家船，可以将我们带出去。 船的发动机突 突地响起，我们跳上摇晃的船，朝他挥手。 他就愣愣地站在岸边，眼神呆滞，直到船 慢慢地开走，他才缓慢地举起手，轻轻地 挥动着。 我们坐在摇晃的船舱里，看水面 泛起洁白的水花。 他依旧木然地站在码 头。船越行越远，绕过一座山后，我们终于 消失在彼此的拐角处。 此时阳光正暖暖地照在我的身上，对 面的山上有斑驳的雪色。宝石绿般的湖水 倒映着山上的梯田、雪、人家，还有山顶的 信号塔。 江岸线是实与虚的分界线。 我向 渡口望去， 有人正站在他当年所站的位 置，正在看远处连绵的群山，水天相接处， 有一艘白色的小船正向码头驶来。 （通联：湖北省钟祥市惠民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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