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门市图书馆

翻飞、追逐、鸣叫、交配。没有商量，千只白鹭不知从何处飞来，占据了老家屋前丛林。它们栖居在树梢，如同天上掉下来几坨白云，给青绿的丛林点缀上片片洁白。数年前随同“文朋诗友看荆门生态美”采风团参观过彭场林场的白鹭保护区。那是一片较为原生态的马尾松林，地处吴垱水库上游。说是保护区，实际上不过是当地群众和林场职工之间达成默契，对白鹭栖居于此繁衍期间的自发保护。走近那片丛林，看到密集的白鹭在空中翻飞、追逐嬉戏，场面震撼，令我激动，手心冒汗。深入丛林，扑面而来的是松香、腐烂、粪臭、潮湿等各种气息混合的味道，难以言状。同行的林场领导提醒我们，要随时注意天空落下的“炸弹”——那些鸟粪可不管你是否才高八斗或者充满诗情。算起来已有六七年没有看到那么多白鹭了。当然，对于白鹭的印象，不得不提小时候。园部，是各家屋后的那一片杂树林，里面长满各种名目繁多甚至叫不上名字的树木，还有笔直修长的楠竹。这样的地方是鸟类的天堂，各种鸟将巢穴筑在树冠繁衍后代。白鹭也不例外。成群的白鹭占满园部，偶尔会引发这些候鸟与本地鸟儿之间的战争。白鹭往往斗不过八哥这种性情强悍的鸟儿，若是园部有八哥占了喜鹊的巢，大抵白鹭是会绕道的。当然，与八哥一样对白鹭形成威胁的还有顽童，爬上树，偷偷在窝里摸出两个绿壳光滑的蛋，想要在家里煮熟了满足一下好奇而又贪吃的嘴，少不了会招来家中老人的一顿训斥。那个年代的老人，对自然生物普遍心存敬畏，不允许孩子们涂炭生灵。孩童容易接受老人的教育，但那些已经成年的愣头青不管这些。曾经有段时间对气枪、鸟铳管理不严，到处都有扛枪打鸟的小青年。他们说白鹭油炸、爆炒特别好吃。记得有一次，我家园部来了两个青年，用气枪打白鹭，一枪一只，等我发现时已经打下十多只。年幼的我和弟弟一人拿一根竹棍去赶他们走，差点打起架来。若真打起来，我们肯定会像白鹭一样被他们狠揍一顿。好在爷爷和父亲为我们撑腰，赶走了他们。偷猎和农药的过度使用，让白鹭成批量减少，上世纪 90 年代，老家几乎很难见到成群结队的白鹭。直到 2000 年，国家林业局将白鹭列为国家保护野生动物，白鹭的生存环境才得到好转，至少猎食白鹭属于违法行为，会受到惩罚，警示了一部分人。郭沫诺说白鹭是一首精巧的诗。谁说不是呢？一只、两只白鹭站立在水稻田间，身形优雅，像镜框里的舞者独立于黑白的默片之中。晴天的清晨每每看见它孤独地站立在小树的绝顶，看起来不安稳，而它却很悠然。它身体纤细瘦长却又恰到好处，那雪白的羽毛，那全身的流线形结构，那铁色的长喙，那青色的脚，增之一分则嫌长，减之一分则嫌短，素之一忽则嫌白，黛之一忽则嫌黑。你看它姿态优雅到令人陶醉，哪怕是刚刚从泥地里掏出一条滑软的泥鳅，抬头昂首，一张嘴，泥鳅便入了腹中。白鹭不是歌者。它们的声音嘶哑低沉毫无韵律，只是简单的高低应和，充斥整个丛林上空。鸣叫仅仅是相互之间传达爱意的方式。你看那一对立在树梢耳鬓厮磨的白鹭，声音高低辉映，传递着一生的爱恋。白鹭是家庭的典范，它们相濡以沫，从建立感情开始，一生不相离弃。雌雄共同筑巢孵卵，轮流觅食抚育幼鸟，在七八月份，又共同教幼鸟飞翔，而后举家南迁越冬。次年再次回到此处，成年夫妻仍旧会寻觅到老巢，修筑后再做孵卵的爱巢。它们忠于彼此，忠于家庭，忠于美好，忠于自然。在我发现老家门前这一大群白鹭之前，一位文友早在朋友圈发出过几张照片：大量的白鹭围满了她家稻虾连作的稻田，原本青绿的稻子不见了，被一片白色覆盖。她家的稻田在晒田，来不及钻进泥地里躲藏的小龙虾成为这些白鹭的腹中餐。损失不小呢。好在文友大度，说吃不完的都是它的。我想，也正因为有文友这样的态度，我们这个千湖万塘的鱼米之乡才会成为白鹭栖居的天堂。（通联：沙洋县民政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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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鹭鸣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