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门市图书馆

在广西柳州市柳侯祠旁，矗立着一尊毛泽东主席手书石碑，石碑下端的石板上镌刻着释文：零落残魂倍黯然，双垂别泪越江边；一身去国六千里，万死投荒十二年；桂岭瘴来云似墨，洞庭春尽水如天；欲知此后相思梦，长在荆门郢树烟。这首诗是柳宗元的《别舍弟宗一》，写于元和十一年（公元 816 年）。柳宗元谪贬柳州时，他的两个堂弟柳宗直与柳宗一随同前往。柳宗直到柳州后不久病逝，柳宗元为其撰写《志从父弟宗直殡》一文以示哀悼。柳宗一住了一段时间后便离开柳州，要去荆州，柳宗元便写下了这首诗送别。
首联以悲愤的笔调描摹兄弟二人泪别江边的情景，瞬即把读者拉回到1200年前；颔联“一身去国六千里，万死投荒十二年”可谓千古名句。柳公被贬之地离京城有五六千里之遥，时间有12年之久，可见“六千里”“十二年”并非虚诳之词。以数词构建的这一对偶句，抒发的不仅是骨肉情谊，还有诗人在政治上的压抑与凄苦；颈联借桂岭灰暗与洞庭明亮的鲜明对比，渲染诗人恶劣的处境，还有对舍弟此番前去的美好祝愿，手足之情跃然纸上。“我们兄弟二人还有见面的机会吗？”恐怕只有在梦中了，只有在那千里之外的如烟似雾的荆楚故地。三年后也就是公元819年，柳宗元死于任上。
“长在荆门郢树烟”一句值得反复咏叹。荆门一语在古代所指地域十分广泛，有荆门、江陵、宜都等多处，但笔者以为此处之荆门乃指实实在在之荆门城。何以也？从结句中可以看出“。荆门郢树”是句中自对，即“荆山之门”对“郢地之树”。格律诗最讲究语言精炼，最忌重字重义，如果把“荆”“郢”都理解为荆州（江陵）恐怕有悖作者原意。况且早在这首诗写成之前的唐贞元二十一年（公元805年）荆门县得以恢复重建，作为刺史的柳宗元不会不知道天底下有个县治叫荆门。所谓句中自对，即在格律诗中除上下两句平仄、词义相对外，同句中词组之间也两两相对，如柳宗元《登柳州城楼寄漳汀封连四州刺史》的颔联“惊风乱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
读柳宗元的《别舍弟宗一》，不由想起毛泽东的《贺新郎·别友》： “挥手从兹去。更那堪凄然相向，苦情重诉。眼角眉稍都似恨，热泪欲零还住……”这首词写于 1923 年。是年12月底，毛泽东奉中央通知转往广州工作，与友人离别时的情景与柳宗元何其相似。毛泽东读柳诗是否也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友人呢？随手抄录下来是否为了寄托自己内心的楚痛呢？我们不得而知。但他那时紧时密、时快时慢的狂草，汪洋恣肆、跌宕起伏的笔触创造出来的气场，却把他的内心世界宣泄无余——充满激情，不失理性，表现了一位革命家的宽阔胸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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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毛泽东手书《别舍弟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