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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烟吗

时间:2018-06-27 16:11     来源:荆门文学     作者:贺蕾蕾    点击:


我和金沫是大学同学,考研时又住同一宿舍,毕业后我们南下深圳,辗转跳槽,我在一家设计公司稳定下来做园林设计,金沫则在一家大型的美术培训机构做教师。
金沫素来有男人缘,所以,她被美术培训学校年轻多金的谈校长看中,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但我也清楚谈校长不容易追上金沫。金沫对男人的要求挑剔到苛刻的程度。而且她也冷血,对于异性的示好她好像有天生的抗体。大三那年,两个男生为她打架。金沫过去劝架,只说了一句,别打了,你俩都不是我的菜。让两个气血方刚的男生顿时歇了菜。
当谈校长在三个月里第三次给金沫涨工资时,金沫很严肃地对谈校长说,这样做会引起其他同事的公愤。谈校长不在乎,他们不满可以走,爱走不留。金沫请谈校长不要再给她办公桌上摆玫瑰花了。谈校长说,这个可以做到。金沫说,谈校长,你知道我一个外地女孩子到深圳来谋生不容易,我希望在这里扎下根,我是很用心对待这份工作的。谈校长说,这个学校没人否认金老师的教学水平。谈校长说,金老师,你可以不用那么辛苦,我是深圳人,我有的,都可以是你的。金沫说,你真的不是我喜欢的人。谈校长不说话了,丢了两本美术教参在金沫的办公桌上,走了。
两个月,谈校长没有打扰金沫,金沫自认为谈校长已经放弃了,她对谈校长肃然起敬。我对金沫放弃这么好的白马深感惋惜,谈校长外型条件好,硬件适中,据说在金沫来之前从未传过与女教员或女学生的绯闻。
金沫说,我会遇到更好的。
我们来深圳的第二个秋天,谈校长安排金沫去英国学习一个月,回来以后,谈校长为她接风,金沫把我喊去,在一家高档酒店的大包间里,谈校长点了一大桌菜,金沫说吃不完,再喊几个朋友过来,谈校长说你随便喊,金沫也没谁可喊。最后把培训学校的男女同事喊了七八个,金沫说今天谈校长请大家客,谈校长也不介意,谈笑喝酒,不拘小节。只是眼睛的余光总不离金沫。作为局外人,我看得出,谈校长对金沫其实一直未放弃,他的离是为了不离,他的放是为了不放,他是在给金沫时间。

2
金沫的画艺突飞猛进,教学上深得学员和同事们的欣赏,谈校长偶尔给她一些领导对优秀下属的夸赞,并不逾越。
那年冬天,一场突如其来的流感在深圳肆虐,金沫没有幸免,她高烧三十九度,给我打电话,我在苏州出差,给谈校长打电话,谈校长很紧张。
那场病毒性流感消耗了金沫二十天,那二十天里她头痛咳嗽。刚住院的几天,除了喝水,吃不进任何食物,谈校长就在家里熬好了粥把米汤和米粒分离,让金沫别喝水多喝米汤。知道金沫胃口不好,谈校长就买橙子剥好了给她。
在挂吊瓶时,金沫想上厕所,她不好意思叫谈校长,按铃给护士,护士知道她是小解,不耐烦地说,我们自己还忙不过来呢,你这不是添乱?又看看谈校长道,现成的家属在,矫情什么。
后来金沫就忍着,但总有忍不住的时候,金沫也就不别扭了,谈校长给她举吊瓶,两个人进了洗手间,他把吊瓶挂在洗手间的挂钩上,自己先出来,等金沫结束,他再进去把吊瓶取出来,
金沫出院后约我一起去深圳之窗,同去的还有谈校长,我打趣金沫,你这块顽石终于还是被打动了吧?金沫浅笑道,相处看看,不一定就是归属。
谈校长旁敲侧击地问过我金沫喜欢什么菜,喜欢什么运动,喜欢什么样的首饰,谈校长是一门心思地想和金沫好,作为女人,遇到对的人成家生子才是一辈子最要紧的,我不明白金沫在顾虑什么。我劝金沫珍惜眼前人。

3
金沫去看A的画展纯是意外。那两张进场票是我同事给的,他很崇拜那个画家,特意买的他的画展票,但是不巧他被公司外派,他不想浪费了那张票,让我代他参观,用相机将作品拍回来给他学习。我应承下来。但公司临时又给我加进了很多设计任务。我把电话打给金沫时,电话那头听得出淑女在狂喜,她说A的名字她在英国时听说的,后来她百度搜了他的作品甚是喜欢。
一小时后,金沫出现在我办公室,她说她一分钟也不想等,担心这张票被别人捷足先登了。金沫从来没有这样过,我觉得她在小题大作,很作!我既然主动打电话给她,怎么会把票给别人呢?而且这么多年的朋友,她也不是不了解我,我是那不守信用的人吗?
从我手里接过票后,金沫对我又是抱又是亲,在她离开时,很郑重地对我说,谢谢你,遥遥。我一定完成你交待的任务,认真拍好每幅作品,拍得比原图还清晰。
那天金沫一改昔日的淑女打扮,浑身上下展现出年轻人的潮流,她时尚,动感,青春,明亮,左耳上新打的三个耳孔上戴着三个银耳钉,她一眼认出了画室里的A,她像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走上前去,对A说,嗨,你有烟吗?A递给金沫一支烟。有火吗?金沫问,A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递给金沫,金沫不接,A笑了,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燃后递给金沫,金沫将原来那支烟还给A。一种暧昧的气氛在两个陌生男女中蔓延。
我后来问过金沫,这不像是她。为什么见到A会突然变成另外一种人。金沫诡异地说,我是跟电影里的一段剧情学的。
金沫对A表达了自己对他的画的认识,希望能拜他为师,A送给金沫一套自己珍藏的画册。他们相互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一个月以后,金沫向谈校长提出辞请,谈校长百般挽留无果。
金沫说,我爱上了别人。
谈校长苦笑了一下。我等你。如果你累了,回来!
金沫说,别等了。青春太短。
 
4
 金沫和A画家在一起了。那天晚上下着大雨,金沫到我们公司的员工宿舍来和我道别,她要随A画家去新西兰。
他靠谱吗?我担心金沫。
我不需要他靠谱啊。
那你呢?
我是认真的。
那他认真吗?
我不需要他认真。他是伟大的画家。他的灵魂是自由的。
我说,金沫,真的,想清楚了吗?
金沫郑重地点点头。
一别匆匆。
金沫在新西兰的第三个月给我的邮件里发了很多新西兰的风光。有一张她和A画家的合影,金沫耳朵上戴着硕大张扬的红色怀旧耳环,一脸幸福小女人的样子。和很多留长发长须的画家不一样,A画家一身雅痞装扮,嘴角似笑非笑,他双手搭在金沫的双肩上。
金沫在信中说,这次要随A画家去法国。金沫说,我的一生刚刚开始,真幸运啊。
是啊。幸运的沫儿,我还没有走出国门呢。我给金沫回信说。幸福的女人,一定要幸福下去。
金沫走后,谈校长来找我,问及金沫现在的景况,彼时的谈校长与从前清清爽爽的模样有了不一样的变化,整个人显得很颓废。谈校长认定金沫就是他此生牵手的女人。他说他一定等她。所以他要知道金沫过得好不好。现在遇到的男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可不可靠。
对于如此痴情的谈校长,我不能说金沫现在被爱情的蜜腻得要死,也不能说那个画家是被传过很多绯闻的花少。我是一个老实人,我无法对另一个老实人撒谎,当然,我也不忍让这个老实人继续发痴。
金沫出国了。她可能马上要结婚。我结结巴巴地说。是金沫让我这样说的。我以为我可以很流畅地说出来,这样就解脱了一个痴情人。可当我看着谈校长的脸色由红变白,双手因情绪急剧变化而颤抖,我就开始后悔说出这两句话。也许对于衷情的人来说,希望渺茫总好过没有希望吧。

5
 我收到的第二封邮件是金沫从法国寄来的,依然是法国的风光,依然是A画家和她的合影,这一次A画家穿得是民国长衫,金沫则着一身中国淡蓝色祺袍,他们的合影中规中矩,看起来像结婚照,两个人都笑得很好,就是恋人相爱发出的那种由衷的笑。
下个月我们去新加坡。金沫说,我以为各地奔波会很累,但其实和A在一起,去哪里,即使累,也是很开心的。她给我的邮件中有一张她新创作的美术作品,如果不看落款,我真不相信这是金沫画的。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金沫是具有画家潜质的,以前在学校老师就是这么说的,老师说我们班每个人都有成为画家的潜质,但私下里他对金沫说,她不是有画家的潜质,而是她本来就是一个画家,只是她这个画家现在还在成长,只待时日罢了。
我终于相信了老师的话。那些天赋异禀的人,比如说金沫性格的突变,我也不觉得奇怪了。画家就是不同于常人的。因为他们是画家。
我回信中告诉金沫,我与公司的设计师H正在热恋中。那名设计师之前她也见过,所以我的恋爱也是毫无悬念可言。H是一名为职业而生的男人,没有不良嗜好,生活简洁,唯一的爱好就是看书。他的家中无处不在的是书,外出时旅行箱里书是必备,给我带的礼物也是书,同事们都取笑我是在和一个书呆子,书痴,书魔,嗜书达人在恋爱。
我就是看上了H给我的这种书生气的安全感。
H个性沉静,是一个对人世欲望很少的人,这表现在他对事业的专注,专一,对社交的淡然,和他在一个人独处时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魅力。H这种性格和学生时代的金沫很像。但现在,金沫否定了原来的自己,她认为那个自己是没有开化的自己。
我做设计师的第三年,H与我合作的一个设计方案在省里获了大奖,有一笔可观的奖金,我们在深圳按揭买了套三居室房。付首付款后,H和我去一家五星级餐厅吃饭,他将一枚几何形戒指戴到我手上,他说这是他为我设计的,全世界再找不出第二个。不得不说,这个戒指与我的手形很配,他的设计思路和构想也很打动我。H说,戴上这枚戒指以后,他就是我的人了。
我们的结合就是这样顺理成章,毫无悬念。
戴上H送我的几何形戒指的第三个月我们就领证了。我们计划蜜月旅行。目的地是法国的巴黎。
我和H打算参观一下巴黎大学。也是在那里我见到了照片中的A画家,那天他在草坪上和几个学生模样的法国人谈笑风生,一个中国人和一群法国人在一起是很容易被辨识的。
当然,A画家对于我一个中国人能在异国他乡把他认出来,并不感到意外。这一方面是因为他已是一位名画家,在国内艺术界已享有了一定的声望,另一方面不妨说是一个年轻画家身上的傲气和自信。但是,A画家对于同样做艺术行业的同胞还是很热情的,他邀请我们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喝咖啡。A画家干净清爽,谈笑幽默风趣,他的一双眼睛总是给人一种似笑非笑的感觉。他只静静地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会有一种艺术的气息在他周身飘浮。
我大概明白金沫被他迷住的原因了。等到在咖啡厅坐下,说了一些关于设计的题外话之后,我才问到金沫,是不想让问话太过于唐突。
我打开手机邮箱,在里面翻找出他和金沫的一张合影,我问,这个女孩,她和你在一起吗?
A画家的表情有一瞬间是凝固的。空气很沉闷。但我必须知道。这个女孩,她和你在一起吗?对我来说,她很重要。金沫!许久,A画家从喉腔里发出这两个字。仿佛他在把一个落入深井的物体往外拽,而这两个字倏然让他的记忆老去。
她去了哪里呢?A画家这样反问我时,我有一种想冲上去给他一拳或是把咖啡往他衣服领子里灌的冲动。电影里遭遇背叛的人都是这么干的。H制止了我。他深谙我个性中的这种义气和冲动。
妈的。我小声地骂道。然后我大声说,金沫,她二十五岁跟你,从此哪里有你哪里就是她的归宿,随你天涯海角地漂,你竟然……
H建议我出去,两个男人谈一谈。
我想,金沫完了。我走出咖啡厅时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只有我知道金沫叛逆自我的勇气。以及她对爱情至死不渝的决心。

6
 A画家和任何一个女人在一起从未超过半年,和金沫在一起三年,已是反了他的常态。当他们的恋爱经过时间考验以后,双方都认为是可以走入结婚礼堂的,他们甚至一度走进异国的婚姻登记中心。画家反悔了。
画家还需要时间,金沫知道他为什么犹疑。他们辗转,他来巴黎大学教书,有个热情的法国学生向他示好。他本着不主动、不拒绝的心理。金沫以为他只是逢场作戏,也同意给他时间,但时间愈久,她和A画家之间越生嫌隙。
终于有一天,A画家当着金沫的面将法国学生带到他们租赁的小屋时,金沫崩溃了。
一个星期以后,金沫不辞而别。A画家没有去找她。
事情就是这样。H转述给我时,这样对我说。A画家一开始就对金沫说爱上他是有风险的。
H问我,金沫难道不知道吗?
我想起我曾问过金沫A画家靠谱吗?
金沫说我不需要他靠谱啊。那时不靠谱的画家A是她寻找的靠谱的爱情。
金沫在哪里呢?
我决定给金沫写这封信。虽然我知道这封信写的不合时宜。
我告诉金沫我和H领证了,我们计划下周举行蜜月后的婚礼。我写道:金沫,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太想你能参加我的婚礼。我没有告诉她我遇见了A并知道他们分手的事实。
信发出去以后,我每隔一天都要查看一次。在第六天时,金沫给我回信,她说她到不了婚礼现场。但随后她寄来了一份新婚贺礼。
我写信对她寄来的新婚贺礼表示感谢,希望我们互加微信取得及时的联系。她没有就此作回复。我此后给她的信件也如泥牛入海。

7
 女儿安尔出生以后,给我的生活平添了许多忙碌,我先后请了三个住家阿姨都不理想,H见我工作家里两头忙有些不忍,他劝我放弃工作,回归家庭。我妥协了。
平凡家庭的琐碎让从职场中突然抽身的我有些茫然,我很想找个人诉说。这个时候金沫来了。
和她一起来的还有A画家。金沫比以前更瘦了。她的指甲涂着夸张的红色,穿着嘻哈风的韩装。
你有烟吗?她窝在我家的沙发里,问我。在等到我否定的回答后,A下楼去买烟。
金沫告诉我她真正开始抽烟是她从A那里逃走以后。郁闷无处排遣,只有借烟散愁,后来嗜烟成瘾。
你们现在这样,是合好了吗?
只是一起回国。他又新交了女朋友。
为什么还和他纠缠在一起。
金沫说,无法自拔。
我无言以对。A回到客厅把烟点着抽了一口递给金沫。
在我家里呆了大约两小时,他们一起离开。
金沫说,很多年没有见父母了。她打算回湖北老家一趟。
她在回湖北老家的前一天去佛山看一位兄长,在过马路时,她看见的是绿灯亮了,但其实绿灯并没有亮,她被一位年长者叫住。年长者旁边是一位僧人。而另一位来不及躲避的比她更年轻的女孩死于那场车祸。
金沫后来对我说,那是她与A发生分歧之后第二次遇见车祸。也许冥冥之中她是赴死而去的,活菩萨救了她。 

8
孩子慢慢长大,学爬学走,需要投入更多精力,主妇的拖擦洗抹事务,让我很快对自己产生了厌恶。我将这种不良情绪发泄在H身上。一开始H宽慰我,这一切都是暂时的,孩子大一点就好了。他的宽慰对我的有限期永远只能保持两到三天。夜晚起床为孩子冲奶、换尿布这些工作让我长期处于睡眠不好的状态。我的记忆力越来越差,说话颠三倒四,刚刚拿在手里的东西转身就忘记放在哪里了。H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打电话想请他湖南老家的母亲过来帮我们带带看,但老人家常年患腰痛病实在是有心无力。
H提议请钟点工做家政,减少我一部分劳动。我同意了。之后,我在求职网上到处投简历,希望能找到一边带孩子一边可以在家里做的设计工作。
在我投出第十一个求职简历后,一家小广告公司聘请我为不坐班的自由设计师,薪水看业绩。这已是让我万分感激了。
将重心从家庭转移一部分到工作上后,带孩子也成了一种乐趣。彼时H已晋升为公司项目经理,偶尔有捕风捉影的小新闻传来。我不为所动,深知一个事业小有成就的成熟男人对于年轻漂亮女人的吸引力。我也深知不争,也是一种争。
 
9
金沫邀请我参加她在上海的画展,我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谈校长。就这样,当我出现在金沫上海的画展中心时,谈校长已经先我一天抵达了。
金沫对谈校长很客气,客气中生出些许陌生,谈校长似乎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他说这么多年已经将这段感情放下了,可以将金沫看作自己的最好朋友,只希望她过得如意。
A呢?
出国了。
去哪儿?
日本。
这个画展就是他托人为我办的。
诚如我所预料的,金沫的画展办得非常成功,有好几幅画被业内人士以高价买走。当地美术学院的领导邀请她去学校执教,金沫拒绝了。陆续有一些我在美术杂志上见过的知名画家前来,他们对金沫的画赞赏有加,并亲切地与她合影。
这些都是A在艺界的朋友。金沫淡淡地说。
对于这些成就,金沫并不显得多么引以为傲。好像这个画展办与不办,于她都不太相干。我折服于她的淡定。同为美术专业毕业的我,是多么地想有一天也能举办这样一个画展啊。
我想去日本找A。
我已经有半年多没见过他了。
他去日本是为了一个日本舞妓。
我也想看看那个日本舞妓的模样。
能把他迷住的女人。金沫从手机相册里翻找着几个女人的照片。都是一些人物素描。A画的,他爱过的女人,我偷拍了保存的。
这又是何苦呢?
金沫笑着说。我要是个男人就好了。
我要是个男人只把A做朋友。过得就要轻松得多。
我抱住了金沫。我感觉到有一股凉凉的液体顺着我的后脖子往下涌。
临别时,谈校长笑着对金沫说,我们深圳好男人多得是。你要什么样的我帮你挑。
这一次金沫主动拥抱了谈校长。
谈校长说,美人主动投怀送抱了。
金沫的眼泪又出来了。
谈校长说,美人哭得妆花了就不美了。
金沫就一边笑一边哭。

10
 半年后,在谈校长的婚礼上,我见到新娘的那一刻有些傻眼了。
新郎心领神会地冲着我笑。
世间就是有如此多的离奇与巧合。新娘长相酷似金沫,叫黎沫,名字也有一个沫字,只是与金沫相比,这个女孩的气质更庸常些。眉眼间对新郎总是一种迎合的神态,这是一种讨男人们喜欢的女人。
席间,婚礼主持人要求新郎和新娘说出谁先追谁,以及恋爱中的动人故事。新郎说我对新娘一见钟情,仿佛前世所见,前世爱上,她的美貌、气质、才华,她的心思,她所追求的,我都爱。新娘则吐槽新郎追他的技巧太过拙劣,第一次看见她时说的是,你长得好像我的前女友啊,我们是不是见过之类的话。席下传来宾客的哄笑声。只有我和谈校长知道,他所言哪里是什么套路。

11
夜里安尔突然高烧不退,我给H打电话他不接,我一个人抱着安尔开车去医院,挂号,找医生,拿药。医生问,孩子的父亲呢?我这才想起来,孩子生病住院总是我一个人。自从H升职以后,他在家里呆的时间越来越少。对孩子几乎完全没有照顾,我们一天里对话不超过五句。往往是他早上走时的告别和晚上回来时的问候。有时候回家太晚连问候也省了。
我突然觉得很无助。对于一切都很泄气,但安尔的哭闹声阻拦了我越垂越低的情绪。作为母亲我必须先要安抚病中的孩子。我克制自己的疲累,轻轻拍打她,在点滴进入孩子的血管时,我感到照顾一个人是如此沉重的事情。
H给我回电话时,我和孩子在医院睡着了。
他急匆匆地赶过来,问我为什么孩子病了不短信告诉他。
我给你打电话,你接了吗?
他说最近真的很忙,有很多新的项目要跟进,有一个方案出了问题,有……我用双手捂住了耳朵,我不想听他解释下去。他看见我这样就停止了说话,走到我身边,将我的双手从耳朵边拿下来。把我抱在怀里。他什么也不说。我任眼泪静静地淌在他的怀里。

12
新年将至,我、H和安尔,我们一家去佛山一座寺庙祈福。大殿里朝拜的香客很多,我在佛前供奉了三盏烛灯,又敬香,磕拜。
朝拜结束,我们准备离开寺庙。经过院内的香炉边,我注意到一位身着青袍的女僧,在一群女僧人中,她是最年轻的一个。我走近看时,差点认不出来,金沫。她原本光洁的皮肤显得粗糙,看得出来她已经很久不保养了,她应该是放弃了护理自己。
一股心酸扰乱了朝拜的平静。金沫已经出家两年了。
A去日本一个月和就那舞妓结婚。对金沫避而不见。
金沫原是打算在北海道结束自己的。一个在大街上行走的日本僧人从她身边走过,冥冥之中,仿佛有着某种照应。
我来寺庙中一个礼拜就适应了,我前世应该也是出家人。金沫说。
和所有僧人一样,金沫的光头上也有香疤。我不能再称呼她金沫了,她现在的法号是悟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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