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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

时间:2018-06-27 15:36     来源:荆门文学     作者:王丽萍    点击:

 这么多年,自己竟然没有为父亲写过一篇像样的文字,不禁有些惭愧。

 二十岁之前,我对父亲的全部印象可以用一个字来概括:怕。我从小怕父亲,原因不明。其实,父亲从来没有打过我,最多就是眼睛一瞪,训斥一番。 经常打人的是母亲,我调皮的时候没少挨打,但我不怕母亲,还经常和她顶嘴,一看大势不好,拔腿就跑。如果母亲追不上,我就逍遥法外,如果追上了,就被狂扁一顿。父亲却用他的沉默无言让我噤若寒蝉,闻风丧胆。幼时调皮贪玩,太奶奶一句,你不听话,我就让你爸爸回来打你,我马上就老实乖顺起来。她这一招,屡试不爽。

 父亲生于1946年,排行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爷爷殁于大饥荒年代 。人生三大悲剧之一就是少年丧父,父亲不幸成为没有爸爸的孩子,本就贫穷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因为没钱读书,天资聪颖的爸爸从学校里辍学了,老师苦苦挽留,甚至到家里来劝其复学,但挽留有什么用?家里的生活捉襟见肘,当填饱肚子成为一种奢望,哪里还有余力谈起读书呢?辍学之后的父亲和小他两岁的弟弟用稚嫩的双肩挑起了生活的重担,跟村里的大人们一起出工做事。父亲常常跟我提起,某个冬天,他和叔叔推着小推车去离家七十里的羊口(地名)拖煤,两个十几岁的孩子,穿着单薄的破衣烂衫,肚子里半饥半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路上,刺骨的北风挟裹着西伯利亚的寒流迎面吹来,把父亲和叔叔吹得东倒西歪。那风的威力大得很,吹到脸和手那些裸露的皮肤表面,像是用刀子在割肉。两兄弟紧咬牙关,忍受着大自然的迫害,眼看前面有个土坡,爸爸推着车子,叔叔肩上拉着绳子,两兄弟往坡上挣扎,一步一步,艰难地挪移。但两兄弟是那么的要强,无论在外面吃多少苦,受多少累,回到家里,当着奶奶和姑姑的面却从来不提一个字,默默地把生活的艰辛全部吞咽进肚子里。几年过去,国家境况渐渐好转,家里境况也渐渐好转。当年,农村的孩子只有当兵才是最好的出路,父亲就在大家艳羡的目光中走出小镇。五年之后,父亲复员回家,地方上安排工作,在离家两百里的淄博建筑公司上班,端上了所谓的铁饭碗,成为每月领取工资的一员。

 因为有父亲撑起了家,八十年代初,我家经济条件还算不错,有很多别人家没有的家什和工具。很多人到我家来借东西用,比如梯子、钳子、扳手、农具等。村里有人家盖新房,经常会托父亲从他们单位拖砖和瓦回来。每当父亲坐着拖砖瓦的大卡车回来,我便跑出去,看着他跳下车,指挥着往哪里卸货,小伙伴们也出来看稀奇。那个时刻,我觉得父亲的形象尤为高大,我自豪地跟在他身后,迈着方步踱来踱去,神气得很。

 父亲一般两三个月回家一次。每次他回来,一进院门,就大声地喊我和姐姐的名字,我屁颠屁颠地跑出来,父亲就一把抱起我,高高举过头顶,或者连转几个圈圈,逗得我咯咯笑个不停。有时候,父亲恶作剧般地用他冒着青胡须的下巴扎我的脸蛋,或者用双手夹着我的脑袋往上提,美其名曰:“拔馒头”,有点疼,我便夸张大叫。母亲闻讯赶来,便会嗔怪父亲,说他虐待孩子。父亲便会哈哈大笑,把我放下来,然后就出去拜访左邻右舍。

 写完作业,闲来无事,我便收拾屋子,擦洗灰尘。每次都会仔细地用毛巾把客厅中央那三个木质相框擦拭一遍。上世纪八十年代,一般家庭都有木制的相框,里面放着很多照片,大多是黑白的。我家有三个这样的相框。一大两小。中间的大相框里,放着很多父亲当兵时与战友的合影。照片里的父亲,英俊帅气,一身军装的他尤为出众,我总能在人群中一眼就发现他的身影。读小学三年级时,我们全家四口去照相馆拍了一张黑白的合影,我的头发被妈妈梳到一边,扎了一个侧辫子,姐姐梳着两条麻花辫,一个偎依在父亲怀里,一个偎依在母亲怀里,一幅幸福的画面就此定格。在长大以后,在很多漂泊的日子,在很多孤单的夜晚,脑海里总是会想起那副温暖的画面,一家人依偎在一起,相亲相爱。一份记忆,就此生根。

 幼时的我有个怪癖,不吃肉,肥的瘦的都不沾。这个习惯平时还好应付,可以单独吃素菜,但过年时就不行了。北方的春节习俗,家家户户要吃饺子,从除夕晚上吃到大年初二。为了照顾我的刁钻,父母一般专门给我包红糖馅的或者白菜馅的,他们则包肉馅的。我们全家总动员,洗干净双手,挽起袖子,和面、擀皮,忙得不亦乐乎,旁边的炉火烧得正旺,偶尔有炭在里面爆响。我在自己吃的饺子上细心地做着记号。包两种馅的饺子是很麻烦的,如果某以年太忙,来不及包两种馅,只有肉馅的,父亲就和我两两合作,他吃肉馅,我吃皮。他咬一口,我吃一口,我就像小狼崽一样,眼巴巴地看着父亲,他吃了,才有我的份。母亲和姐姐就在旁边笑话我,我不理睬她们,厚着脸皮我行我素。

 读初一的时候,不知什么原因,一到夏天,手上会蜕皮。 我又喜欢用手去撕翘起的白皮,结果撕得鲜血直流。父亲看到非常心疼,用“二八”自行车带着我到处寻医问药,听人说起什么偏方就会回家试用。有个偏方是用冬天霜打过的茄子茎叶煮水,然后泡手。还有个偏方是用醋泡了药,敷在手上,用白纱布包裹起来,那酸味天天流连,让我恶心得吃不下饭。试了很多个偏方,几年后,双手终于莫名其妙地好了。

 父亲很孝顺老人,也很重视亲情。每次探家,他喜欢骑着自行车到处走亲戚,好在亲戚们也不远,大姑嫁到十几里之外的周团,二姑嫁到八里外的北单,二老姑和三老姑也都是方圆十里左右,叔叔在本村,离我家三十米(那时叔叔家做着贩鱼生意,日子也蒸蒸日上)。他总是要带着我和姐姐中的某一个(十次有八次是我)一起去走亲戚。我侧坐在自行车前梁上,一路东张西望。有时候只在亲戚家坐坐聊聊,不吃饭就回来。

 有一次,我跟着父亲去了他的工作单位所在地——淄博。周末,他带我去逛商场,没见过高楼大厦的我跑上跑下,与父亲走散了。 望着完全陌生的环境和人群,我吓得大哭起来,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小孩子,怎样应对?如何是好?我在焦急地寻找父亲,与此同时,父亲也在焦急地寻找女儿。大约持续了一个小时,我被好心人领到商场外面的空地上,商场喇叭反复广播这则寻人启事,我抬头仰望着,当某一层的窗户里,探出一个熟悉的脑袋时,我满天的乌云立刻散开了,那是亲人的脸庞啊。父女俩经过短暂的失散后终于会合。瞬间,两人都如释重负。 

 从小,父亲就严格要求我们姐妹。学习方面自不必说,平时礼仪坐姿都会有要求,站有站相,坐有坐姿。吃饭时,不能在碗里乱翻菜,要从一侧落箸,咀嚼时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要我们切记不能喝酒,说酒能乱性,女孩喝酒没有好处。到别人家里要有礼貌,不能乱翻东西等。因为从小惧怕父亲的缘故,凡是他交代的事情,我一般都能记在心里并能身体力行。

 父亲一生勤劳,对待老人,极尽孝顺;对待工作,兢兢业业;对待亲戚,热情走动;对待乡邻,能帮就帮;对待孩子,呵护备至。在村里,父母人缘是非常好的,平时很多乡邻喜欢到我家串门,特别是父亲在家的日子,晚上都有很多叔伯婶子来我家,拉家常玩到很晚。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冬天,他们围着温暖的炉火,讲着一些奇闻趣事,有时候也会讲鬼故事,我伏在母亲的膝上,又害怕又喜欢听,听着听着,我就打起瞌睡,进入梦乡。
       
古人云:“父母在,不远游”。成年之后的我,为了爱情,却背离此言,留在异地,距父母千里之遥。生命中有太多的缺憾,不能面面俱到,只能顾此失彼。对此,父母从来没有什么怨言,虽然想念孩子,但更愿意看到孩子幸福。晚年的父母,身体健康,乐观开朗。七十二岁的父亲每天早上起来,还坚持打一套太极拳。春夏秋冬,从不间断。母亲看看电视,打打纸牌。中年时的两地分居和年轻气盛被稠密的日子抹去了痕迹,两位老人心态平和,相依相伴。从早到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这个下雪的夜晚,我对着电脑,敲击着冰冷的键盘,脑海里想起了很多年前的炉火,想起了与父亲有关的种种情节。一丝一丝的温暖,如湖面的涟漪一般,缓缓地荡漾开去。此时此刻,我愿意闭上双眼,沉入记忆的湖心,零距离地温习过去,触摸幸福。

(王丽萍,笔名千秋雪,荆门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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