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最能代表掇刀的,要数汉正街。汉正街是荆门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它是效仿沿海城市兴建起来的,包括一切设施及格局。
天刚破晓,走街串巷的小贩各种吆喝声传进我的美梦里,梦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难续。穿衣起床,洗漱出门,斜挎着背包,穿过街道,到一位中年妇女的摊位上买两个最爱吃的糯米团子。
汉正街做糯米团子的中年妇女有一个很奇怪的名字——“脏贵少”,刚开始叫她的时候,她满脸地不快,后来习惯了,也就不太在意了。
午后的时光是属于“脏贵少”及她那条狗的。太阳好的时候,她会四仰八叉地躺在街边一张很破旧的沙发上晒太阳。她的狗蜷缩在脚边,如若有人经过,就虚张声势狂吠几声。那张沙发是“脏贵叔”从垃圾场里捡回来的。“脏贵叔”是个退伍军人,听说在部队受过伤,不能干重体力活。又破又旧的沙发根本容不下“脏贵少”庞大的身躯,基本靠脚下的椅子支撑着,即便是这样,她也可以安静地睡上一会。
“脏贵少”夫妇儿女双全,大女儿是她的骄傲,在高考中,以最优异的成绩考取了大学。只是小儿子成天打架闹事,不爱学习。只有谈到女儿时,她脸上才会眉飞色舞。
后来,我搬离了原来的居住地,偶尔想吃糯米团子的时候就去跟她聊聊天。再后来听说她男人生病住院,早点铺子也关了。
流年如丝,一晃十多年过去了。拂去记忆的尘埃,在若隐若现的时光背影里,我体会到了丈夫的辛苦。他作为掇刀第一代招商人,出差是家常便饭,常常一只箱子从冬拖到夏。他形容招商人的工作就是河流、小桥、蹲点守候的时光,松涛、星月、结露为霜的帐篷,古街、驿站、孤独而立的门牌老号。和一些人擦肩而过、失之交臂,和一些人促膝而谈、推杯换盏,和一些人同卧同眠、拥抱取暖。遭遇过陌生冷漠的面孔,体会过一路的繁华与荒凉,从踏上招商这条路开始,就用辛劳慰藉对家的思念。在这样的辛劳中他们逐渐老去,而掇刀却越来越年轻。
昔日荒草丛生的白石坡耸立起一栋栋高楼,许多大型企业纷纷选择落户掇刀。看着这些拔地而起的建筑,你很难想象当初荒败的景色,尤其当初污水横流的凤凰湖,如今被改造成了风景秀丽的凤凰湖湿地公园。内心,对掇刀第一代招商人,充满了敬畏。
初冬午后的阳光是温暖的,在凤凰湖湿地公园观景台上,有一垂钓之人,他始终一动不动地盯着水面。我跟闺蜜开玩笑说,天,这雕塑也太逼真了,简直跟真人一模一样。远处有一群穿着大红舞衣的女人在跳着广场舞,欢快的音乐,热烈的舞姿,把整个凤凰湖渲染得生机勃勃。闺蜜拉着我往阳光最好的地方走去,垂钓者一回头,认出了我。我在记忆深处搜寻着,却始终没有一星半点关于他的记忆。垂钓者不好意思地说,我是你们口中的“脏贵叔”。我一下想起来了,印象中的“脏贵叔”衣衫破旧、沉默寡言、手上常年长满老茧。可眼前的垂钓者脸色红润,着装整洁,差别真是太大了。正在我们唏嘘感叹时,远处快步走来一位纤细的红衣女人。没待女人走近,“脏贵叔”就招呼着,你快来,看看是谁?
眼前时尚的女人,与先前又胖又脏的“脏贵少”比较起来,确实很难让人相信她们是同一个人。在与“脏贵少”的聊天中得知,她的儿子女儿都在掇刀的企业上班,儿子现在是销售经理,女儿是一家企业的技术骨干。“脏贵少”捂着嘴在我耳边小声说道,孩子们都是拿年薪的人了,他们给我们买了房子,让我们好好享受生活。我现在是小区文艺骨干,每天带领三十多人跳广场舞呢。又说,我有名字,叫翠莲,“脏贵少”是我做早点时的“艺名”。“脏贵少”的幽默,让我们哈哈大笑起来。
我一向认为人老了,简单的衣食住行,都是无比的沉重与艰难,他们的内心自不会再有炽热之情,但眼前的“脏贵少”夫妇,似乎要从现在开始过他们所向往的生活。
历史的长河在浩浩荡荡地前进着,对于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每个鲜明的个体来说,不就是这样奔跑着?一路风雨,一路沧桑,一路泥泞,一路繁花。
(通联:掇刀区文体新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