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闸北街不长，约800米，呈井字状辐射开去，连接207国道。

  21年前，207国道穿街而过，我上班的医院就在闸北街的路旁。

  刚到这所简陋陈旧的医院上班时，人不多，大多都是刚从卫校或医学院毕业的年轻人，我也是其中之一。清晨，我急匆匆地从被子里爬起来，带着朦胧的睡意从单身宿舍楼下来，走过歪脖子老槐树，香气四溢的槐花洒落下来，落满一身。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一个人睡在单身宿舍里，间或有流浪的小猫发出一两声凄惨的叫声，或者小狗发出一阵狂吠声。那时的闸北街寂寞、孤独。

  路的另一边是棉纺厂，有零星的女工深夜骑着自行车进出，不多，大概效益并不太好。紧挨着医院的是一个大院子，叫五交化公司，已呈停产状态，如这条街道一样落寞。

  这条街道的尽头是漳河的支渠——三干渠。每到四月梨铧响、春耕忙的季节，三干渠里就蓄满了水，流向辖区农田，解决了沿途乡村春耕春种用水问题。一湾渠水的两边是水泥坡面的堤坝，长满了各式各样叫不出名字的野花野草。每到雨水充沛的季节，青草茂盛，野花盛开，渠道里各种小鱼小虾欢快地游来游去。有穿着雨衣的钓翁举着钓竿坐在渠道边一动不动，等着鱼儿上钩。通常收获颇丰，再不济也会有一网篼鲫鱼。春雨过后，草丛里会长出肥大的地衣，大爷大妈经常会提着竹篮去堤坝上拣地衣。

  渠道上建有一座水泥桥，我们戏称为“情人桥”。这座桥看上去有些岁月的痕迹，是医院职工约会的最佳地点。医院里有谈恋爱的青年职工总是将约会地点选在这座桥上。两个年轻的人依偎在桥边，风吹乱了女孩子的满头乌发，男孩子伸出手替女孩子捋一捋，顺便用大衣将女孩子单薄的身子裹起来。一阵冷风吹过，吹皱了三干渠里的碧水，也吹乱了女孩子那一泓心湖。

  二

  不知何时，这条街道开始热闹起来，开商店的，开餐饮店的，开理发店的，开水果店的等，如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街上开始有了霓虹灯，夜晚不再沉静如水。

  紧接着，房地产企业开始入驻这条原本与世无争的街道。原先萧条的五交化公司挖土机、大吊车进进出出，不多久，一个叫作“恒华家园”的住宅小区建起来了。2009年左右，紧挨着恒华家园的“金水湾”开始动工建设。

  那一天，我路过金水湾，看到了小区门口围满了一圈人。原来是经济适用房指标和廉租房指标在金水湾小区门口进行公示。我看见不少残疾人或面有菜色、年纪大的白发老人挤在公示牌前看有没有自己的名字。当在那密密麻麻的名单里看到了他们的名字时，便欣喜若狂。有一位断了一条腿、拄着拐杖的中年汉子甚至激动地流下了泪水，不住地用衣衫擦拭着眼角汹涌的泪水，口里喃喃地说道：“我终于有了一个像样的房子，不用再到处奔波了。”旁边的人也跟着眼角湿润了。

  华灯初上时，街道的空地上响起流行音乐，五六十岁左右的大妈们跳起欢快的广场舞，凤凰传奇的歌声飘出去很远；孩子们滑着滑板车绕过街道，穿梭在胡同。

  随着医院的发展和需求，医院单身宿舍楼后面那块闲置的空地被买了过来，同时又租赁了另一块闲置土地。医院的住院大楼建设起来了，停车场建设起来了。医院的扩展带动了周边，超市、药店、幼儿园、水果店、快餐店、快递公司以及卖菜卖日杂百货的小摊贩层出不穷。

  另一座全国知名地产公司碧桂园紧邻闸北街，与金水湾小区隔渠相望。中央华府、银杏·钻石广场相继建成，一座座崭新的楼房拔地而起，旧街道焕发出新容颜。

  这小小的一条长约不过800米的闸北街，就这样在时光的年轮里日新月异，慢慢发展起来了。

  每天上班的时候，就是我目睹闸北街世情百态的时候。从农村来的小菜贩们沿街两边一字儿摆开，各种新鲜的蔬菜，活蹦乱跳的鲜鱼鲜虾，各种廉价的紧跟流行趋势的生活用品，还有五花八门的各种副食，应有尽有。一群一群头发花白的老大娘老大爷们聚集在这些小摊前评头论足、挑挑拣拣，一片繁忙景象。恰如《清明上河图》一样，一幅新的二十一世纪人间万象图每天清晨在闸北街徐徐展开。

  我从一个20岁的小姑娘，经过21年的岁月变迁，一直生活在这条古老的街道上，没有离开过，七千多个日日夜夜与它朝夕相伴。我的一双儿女也出生在这里，他们是闸北街的孩子，他们的根在这里，不管遥远的将来，他们将落到哪里，这条街道都会是他们出发的唯一始点。

  （通联：掇刀人民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