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门市图书馆

再游柏树庵，一晃20年。20年后的今天，柏树庵变得靓丽鲜艳了。在蓝白相间的灰色小瓦下，一道长约一尺的白色分隔线隔开了屋檐和窗户。窗户为朱红色，朱红的窗户外全为朱红的泥墙，窗户的高度正好与红墙一致。红墙之下为灰蓝色青砖砌成的1米多高的底墙，砖缝全为白色，使得小小的柏树庵淡雅中不失鲜亮，庄严肃穆中不失活泼。
柏树庵又名洪山古寺、关帝庙，地处荆门城西三四十里外，距离焦柳铁路上的付集火车站较近，现为漳河风景区的重要景点。古寺始建于1796年清嘉庆元年，周边林木茂盛，幽谷流泉。周边的焦柳铁路笔直地向前舒展，似乎能通到天边。火车轰鸣，震动大地，更衬托出古寺的空寂幽静。小小的乡村名刹已有200多年历史了，历经岁月沧桑，诉说历史变迁。寺内传出的钟磬之声，成为慰藉人心的绝妙音。
1997年，我曾匆匆忙忙游过柏树庵。那时我在焦柳铁路当养路工人。每天奔波于付集火车站周边，睁眼干活，倒下就睡，在繁重的体力劳动之余内心常不宁静。终于在一个雨后初晴的下午，我拜访了向往已久的柏树庵。希望在冥冥之中有神力相助，帮我解除烦恼，增添智慧。
那时的柏树庵，交通很不方便，没有一条像样的水泥路，一路上见不得人影，只听得松涛如泣，寒雀噪鸣。如果不仔细寻找，很难发现这茂密的树林里居然还有这么一座200多年的庙宇。它安静地屹立在林海深处，与周围的草木完美地融为一体。它那时略显陈旧，有点像衰老的村妇，红颜早逝，青春不再。我凭着自己的感觉，呼吸着密林里特有的腐烂气息，寻觅着它。生怕蹿出一条恶犬，横在路上拦住我。柏树庵很不显眼，以至我到了它面前也不觉得它就是一座寺庙，反而觉得它像一户农家。进得山门，亲眼见得金刚双目怒睁，罗汉狰狞，这才确认进入寺庙了，可惜庙内断碣因年代久远而字迹模糊，让人难以了解它的历史兴衰。
我常听得村民说起柏树庵的来历和传说。说柏树庵前的柏树，长了700多年，渐渐有了仙气。关公巡游至此，在树下驻足休息，帮乡人铲奸除恶，保得一方平安。关公原是伽蓝菩萨，在玉泉寺受过智者大师点化，成为护正祛邪的护法神，被后人尊为“武财神”。他死后，各地都建有关帝庙。柏树庵古称关帝庙，主要为纪念关公而建，又因它地处漳河洪山余脉之下，也称洪山古寺。1997年，我到柏树庵时才20多岁，还是个啥都不懂的年纪，读了一点书，尚未认清社会，走了一点路，尚无成功经历。对佛祖，我只是好奇。我数着庙内的罗汉，一不留神，差点碰到佛祖伟岸的雕像。让我记忆深刻的是这里的肃静与空灵——一老住持，一中年僧尼，青灯黄卷，清冷度日。
那时我进寺庙，并非目的明确，既不知道想要求什么，更不知道要救赎什么，对佛教知识也一无所知。我带着满身的尘土走向大殿，只想在繁重的工作之余，寻得一丝超脱。我喜欢寺庙前的古柏，枝繁叶茂，不曾有半点枯枝。我喜欢院内围墙旁的花花果果，有莲、有菊、有橘子，柿子和柚子，长得都很圆润丰满。寺庙环境清幽，很快便会寻到宁静。我好想沾染一丝一毫的仙气，好在尘世间单纯快乐，禅定如一。那天我在寺庙中只停留了片刻，便又匆忙离去。心里想，柏树庵怕是徒有虚名罢了，寺庙里也没有什么好玩的，有机会再来这里摘果子。不曾想，一别就是20年，20年就在一瞬间。只记得寺内的文净长老交代我要多看佛经，其他提问她笑而不答。
2017年中秋节的前一天，我又来到这里，柏树庵已焕然一新。柏树庵前的山门两边挂着白底金字的楹联：檀信昄依增福慧，三门清净绝非虞。大雄宝殿上又挂有一联：春霁无尘空四大，慧灯有耀悟群生。春霁，指春雨初晴，也比喻怒气消散。雨哗哗下着，不久放晴，山野之中，空气清新，又恰逢中秋节来临，不由得让人想起唐朝诗人杨凝的诗作《春霁晚望》：细雨晴深小苑东，春云开气逐光风。雄儿走马神光上，静女看花佛寺中。书剑学多心欲懒，田园荒废望频空。南归路极天连海，惟有相思明月同。这首诗，让人感慨人生如梦，世事沧桑，让人想起故乡亲人，却只能寄于一轮明月，千里相思，相顾无言。
这天秋雨正哗哗地下着，从天窗上滑落下来，水滴溅落，如豆如珠。我不向佛祖求得什么，只是来看望一个老朋友，向它问声好。20年了，我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走过了很远的路程。我这个四处漂泊的游子又回到了自己的出发地，向佛祖致以虔诚地问候。这些年，无数人、无数事，曾无数次困扰过我、折磨过我、磨练着我，我由粉嫩青年步入淡泊中年，期间不仅是时光的流逝，还有岁月的沉淀。
20年了，柏树庵的文净长老已经仙逝多年，20多年前的中年尼姑已步入老态。我差点忘了庙中“不问寿、不问师承、不问修行”的忌讳，询问仍在修行的尼姑今年多大年龄了。我的心情有点恍惚，今夕何夕？唯有大地苍茫，逝者如斯。或如佛经上所说，生死事大，无常迅速。时光过得太快了，一分一秒都不能空过。想想自己20多年来的经历，仿佛仍在昨日，可惜浪费了无数宝贵的光阴。年轻时候，总认为以后的日子用不完。20年看起来很漫长，却“唰”的一声没有了，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有多少个20年？这样想着，在寂静的柏树庵，渐渐生长出想干事干成事的紧迫感了。
此时的秋雨越下越大，疏疏朗朗的雨帘，从柏树庵大雄宝殿的屋檐上倾斜下来，把天与地密密集集缝合起来，很快将寂静的山村搅成了混沌的世界。我的内心却渐渐沉静下来，任它秋雨密匝，风雨如磐。心静了，整个世界就静了，思维却更活跃了。在我看来，在慧眼的佛祖面前，众生渺小如蝼蚁，总有烦心事，苦恼事折磨着自己。佛祖无法保佑每一个人，甚至无法具体帮你办成一件事，只有你自己心底澄清，才能自我救赎。除了你自己，没有人会明白你经历了多少伤悲。你终究要成为你自己。
再游柏树庵，我内心清明充盈。回到柏树庵，我依稀看到20年前的自己：单纯、烦躁、不安。其实选定一个小目标慢慢去做，20年总能干成一些事情，成为最好的自己。如果仅仅在生活中长吁短叹，诅咒命运的不公平，除了伤害心灵，对自己没有一丁点好处。经过20多年的磨砺，中年的我心境已经通透。早年失败的尝试，只是因为年龄缘故。从佛经中汲取智慧，要有一定的阅历才能成功。悟出这些，我人已中年，两鬓渐白，20多年的光阴转瞬即逝。
（通联：麻城市火车站站前路22号武汉铁路局麻城工务段党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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