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秋的女人
时间:2017-11-13 11:40 来源:荆门晚报 作者:胡琴 点击:次
从三楼望向田野，那个劳作的女人再次进入了我的视线。我不止一回看见她了，一件淡红的旧上衣，一顶白色的遮阳帽，躬身顺着地垄前行，到了地头再折转回来，仍旧躬着，很少有抬头直腰的时候。在炎热的秋阳下，在阒寂的原陌上，这孑然勤劳的身影让人佩服又崇敬。
隔得有些远，看不清田里种的是什么。苞谷或高粱，杆儿高高的最好辨认，水稻平平整整的一大片也好辨认，但都不是。除此，不外是江汉平原常见的作物:黄豆、绿豆、棉花、红薯。黄豆是要用镰刀割的，女人的动作不像持有农具；绿豆正在逐批成熟，女人是怕正午绿豆晒爆了散撒在田里赶早来摘？要么是在给棉花打顶整枝？这是最可能的，田里有星星的白点，应该是棉花开出的花。女人手里到底在忙活什么呢？架不住好奇，我决定走近去解开心中的疑惑。
虽然直线距离只有四五百米，但要走近那块田和那位勤劳的女人，我要绕很远的路。太阳没三伏天那么毒了，可依然炙热，风很轻，多少带来一点凉爽。没有一清二楚的田埂以及小路，只能踩在空出的田里估摸着方向走。还好，二十分钟后，顺利抵达了目的地。
我不忙和女人打招呼，沿着旁边的一块旱田慢慢向她靠近。看清楚了，她劳作的是一片棉花田。棉株长得不错，旺盛地开着浅黄、玫红两色的花朵，棉桃是青绿色，饱满结实，垄间干净无杂草，显见主人是用了心在侍弄。
觉察到有人来了，女人从齐肩高的植株里站直身子朝向我，友好地问我找谁。我表明来意，女人似乎很高兴，她说她正在摘棉花，提起一只大蛇皮袋来，里面已经装满了。哦，棉花都已经开始采摘了吗？还以为尚在整枝的阶段呢，我为自己的不知农时汗颜。这时才看到确实有些棉桃已奓出雪白的絮绒，但多在靠根部的地方，不细看很难一眼发现。
女人将袋子拎上田坎，身材壮实丰满，约五十岁的年纪。她说自家今年想弹几床新被子，才种了这三亩多棉花。棉桃熟的还不多，每天来摘一遍，一趟就扛回去了，以后多了，就得丈夫骑摩托车来驮回家，晚上抽空剥出了晒。
我问现在新疆是大产棉区，好多人都去打工摘棉，你去过吗？似乎触动了她的语源，朴实的大姐微微叹口气，说丈夫一病二十年，她一个人种七八亩地，还带两个孩子，哪脱得身出去打工哟!原来，大姐的丈夫婚后没几年就患了严重的风湿病，不能劳动，长期吃药又损伤了肝肾，发展成尿毒症，现在要定时做血液透析。听着大姐的讲述，我的心不由沉重起来。一个女人，一人忙里忙外二十多年，要怎样的坚韧才能撑起伴侣重病、子女弱小，风雨飘摇的家啊！但大姐的语气并没有一丝忧苦沮丧，谈到现在的日子反而有种宽心和满足。两个女儿都成了家，大女儿的两个孩子从小就在他们身边长大，大外孙女马上升初二，小的也读四年级了。
我要帮她把棉花抬回去，她硬是不干，说不重，背得动。我们边走边聊，早上她是五点就出门了，拔了旱秧田里的草，放倒了掰净的苞谷杆，给红薯地浇了水，然后才去摘棉花的。跟着从另一条机耕道走到了她家门口，和四邻一样，也是高大崭新的楼房，收拾得整齐干净，后院种着油绿的蔬菜，地坪晒着金黄的苞谷，给人家和万事兴的美好印象。孩子们放暑假在家，大的正在厨房炒鸡蛋饭，婷婷玉立的少女，文静羞涩；小的可能睡懒觉刚起来，柔软的头发披散着，等奶奶回来帮她梳理，天真无邪，待人很有礼貌。一瞬间似乎明白了大姐对未来底气充足的原因，一方面，她自己是吃苦耐劳又能干的，另一方面，孩子们继承了她优秀的品性，又有着健康的身体，越过越好是可以期许的。
我很快离开了她家，告别时我深深看了洗去汗水和尘土的这位大姐一眼，她长得很漂亮，五官端正，皮肤滋润，年轻时一定是村里的一枝花。半生坎坷，经历了那样多的磨难，她的脾气依然乐观要强又不失温婉厚道，平凡世间难得的重情重义的女人呐！
“时人不识农家苦，将谓田中谷自生”，在空调营造的清凉房间里，我的脑海里猛然冒出了这句古诗。从春种到秋收，从妙龄到中年，耕耘的苦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承受，别人看都是云淡风轻，一纵而逝。但天地不负德民——所有的付出，不会凭空而去，所有的得到，也都是你应有的收获。
（通联：沙洋广播电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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