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一本无字的书
时间:2017-10-25 11:21 来源:荆门日报 作者:田立平 点击:次
常年在外，趁着端午节回趟老家，餐桌上看见父亲喝酒的样子，忽然觉得很熟悉又很陌生：还是那么节衣缩食，依然那样细致周到；但不同的是目光浑浊了许多，脚步轻慢了不少，脊梁弯曲了许多，白发增添了不少。是啊，父亲已经77岁了，早过了古稀之年，感觉一恍惚，他就老了。
父亲一直喜欢喝酒，为了他的健康，做儿子的我总是变着法子满足他。看着父亲日益苍老的样子，我的眼睛有些湿润。“怎么啦，清河？”听见他叫我的小名，我一下子记起大人的话，我出生的那年大旱，父亲在村里整天踏水车抗旱，河沟水都抽干了，只上过不到一年学的他给我起了这个乳名。我忙端起酒杯，说：“爸，我敬您一杯。”放下酒杯，感觉我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1995年，我刚走上工作岗位，作为单位唯一一个本科毕业生，领导让我兼任会计，学了4年工程管理的我，一边从会计基础开始学习，一边登记账簿。
一扇不大的窗把世界分隔成两半——窗外，万籁俱寂，灯火寥寥；窗内，白炽灯光洒满整个房间，在地上留下一个孤军奋战的影子。我烦躁地转动着手中的笔，面对那没有平衡的账目，我依然丝毫没有头绪。
月底汇总，账目怎么也不能平衡，资产、负债、损益、银行存款、现金、待摊费用、借、贷……如同一张大网，我像一只不幸被捕的小虫被死死缠在网中央，无论怎样挣扎都找不到突破口。无名的烦躁涌上心头，草稿纸越画越乱、计算器越按越沉重。
一阵细碎的足音在门外漾开了。父亲进来了，手里端着一杯热水。“休息一下吧”，他关切地看着我，眼里满是慈爱，“要不，明天再做吧，已经十点了，做不出来就先放着吧，你是新手，领导不会怪你的。”然而，无名的火冲上大脑：“出去！烦死了，不要来烦我！”我大吼。“放弃”这两个字深深地刺中了我的逆鳞，一股怒火瞬间袭上了我的心头。他默默地看着我，轻轻地把水杯放在我的旁边，出去了。我继续和数字奋战着，收入和支出、借和贷在我大脑中打架，但还是没分出胜负来。一遍，两遍，我的笔在纸上来回划动，可一直找不出错误出在什么地方。渐渐地，我的眼睛酸涩起来，大脑也迟钝了许多，下意识地喝了一口早已冰冷的水，揉揉眼，又投入了新一轮的奋战。
直到凌晨，我才找到了登录错误的地方，嘴角勾起一抹疲惫的笑。我打开了门，父亲疲倦地坐在椅子上打着盹。“做完了？”见我出来，他努力扯出一抹笑容。不知怎的，愧疚蚕食着我的心。耳边仿佛又响起那串足音，那么轻，那么细，生怕打扰了我。母亲早逝，父亲白天干着繁重的体力活，还要照顾我的生活。而我，竟是如此不懂感恩。我的心一阵酸涩。“快去洗吧，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呢！”父亲的话像一股春风，我抬起头，看着父亲，他的双眼满是疲惫，却溢满了关怀和包容。
我结婚后不久，父亲就回到了老家。随着女儿的出世，生活的重心不自觉地转移到了孩子身上，对父亲的关心大都体现在物质上，精神上的安慰越来越少，尽管只隔五十公里，却一两个月才回去一次，父亲来看孙女，带着自己种的菜、自家鸡下的蛋，也是匆匆就走，说是放不下家里的活计。
为人父的这些年，再看看自己的父亲，感触涌上心头。父亲像一本无字的书，书上写满了对子女无尽的慈爱与关怀、包容与体谅、奉献与付出，却不求回报，尽管时间压弯了他如山的背影，尽管岁月加深了他如壑的皱纹……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满足父亲的喜好，顺应他的性情。这便是孝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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