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武家的春天没有油菜花
时间:2017-06-23 11:29 来源:荆门晚报 作者:三良 点击:次
老家属于丘陵地貌，远方的白墙红瓦，被漫天的黄色晕染着，有着蜿蜒流动的美。到过老家的文友都说：金台村的油菜花有着层次的美，绝不亚于张池！
临近家门，路边一连空着好些稻田。灰白色的稻桩朝天戳着，野菜与青草若隐若现。
见到老武，我劈头就问：老武，这好的地，你咋荒着呢？六十多岁的老武，一年三分之二的时光都穿着那件灰不溜秋的衣服。他无奈地耸耸肩：老婆瘫在床上了，我要侍候，再说，年纪大也种不动了。
还是类风湿的病？是的，疼得动弹不得。
孩子们过年回来过么？没回来啊。
给钱了么？没给，谁都没给。
你老了，老婆也病了，你得让俩孩子每月拿点生活费回来。要不怎么生活呢？
如果我先死了，她就没人管了……老武说着，声音哽咽，浑浊的眼睛里有水光掠过。
钱也没有，地也不种，靠什么生活呢？地还是要种的，每年只种稻谷。
隔日里，我计划着砌后院，请来幺叔帮助筹划。幺叔是父亲同父异母的兄弟，在农村做着房屋改造的小包工头。他建议把院子的杂树扫光，樟树移栽，柏杨卖掉。
扫林后的树枝堆得到处都是，我让老武来拖，他说没力气。一会儿却见他开着那辆老旧的拖拉机在整地，以为是要深耕，却只见轻描淡写地来回画了几个圈，我说：老武，你给地挠痒痒呢？老武说：你不懂的，我这是打青草，先把这些草打死，过段时间再耕。临近正午，老武看见黄姐在大抱大抱捡柴，急忙歇了机器。
老武拖着笨重的树干，拖一根，歇一程，念一句：我没力气，一点力气都没了，连早饭都没吃呢。
老婆吃了么？她也没吃。
我把饭菜用一个大汤碗盛着，扎扎实实装满两个人的。
老武家在我家后面约莫三四十米的地方。
卧室的床边，放着一个老式木桶，屯着些屎尿。老武老婆十分歉意地说：这屋里气味大，我让老武倒，说了几天就是不倒。
我来倒！提着马桶，屏住呼吸，肠胃翻动。老武老婆说：那多不好意思。见我已提走，便补一句：你帮我倒到菜园里。
倒完马桶，洗净，盛了些清水，依旧放回卧室。
老武老婆说：老武越来越懒了，又懒又脏又爱喝酒。不喝酒的时候还懂得做饭给我吃，最近卖了几棵树有几个钱了，天天喝酒连饭也少做了，我只好饥一顿饱一顿。
孩子们过年回来过么？回来过，两个都回来了的。老大说，妈啊，你想吃啥就给我说，老二每次回来都给我倒尿桶。
老婆的回答和老武截然不同：
两姊妹都在城里，都在保险公司上班呢，都生的姑娘，两家合租，六口人挤在一起。我现在是生不如死，活着对她们是个拖累，可这病一时半会死也死不了……
说着她转过头去，眼里有克制的泪水。老武老婆的类风湿治了五六年了，家里的钱都治光了，如今靠着小镇上医生开的中药维持着。她说年后比年前稍稍好了点。
从老武家出来，菜花黄在四面八方开着，唯独老武家的四周空着,仿佛和春天隔了一层纱。
（通联：东宝区教育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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