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偶有闲暇,我动身到乡下老家去扫墓。
祖上墓地坐落在水库边的一片荒坡岭上,春节上坟后又好些天没来,茔冢在仲春的阴晦里显得很冷清,四周的地上趴生出不知名野菜的葱绿,似乎正在提醒这春的繁盛和生机,中间,隆起的逝别二十多年的祖母坟堆上,草已长得很茂盛,高的已齐人的臀胯,其间还挺出几株臂粗的杂树来,前立的碣石上也爬布几痕苔纹,文字都脱蚀不清了,旁边新逝父亲的水泥拱墓静相守伴,灰色的轮廓在天空背景下格外显目,沉默起许多久远的记忆,一时又唏嘘慨叹不已。
烧祭揖别之后,我来到村子里的老屋跟前,去年父亲死后,母亲就搬到城里同哥嫂们在一起了,老屋再无人居住,已空置了一年,大门上沉重的铁锁悬守着,打开锁后,我把屋子里里外外扫了个彻底,劳作疲乏后,我躺在堂屋里的旧沙发上很快睡着了,迷蒙醒来时已近黄昏。
门外下起了雨,丝丝缕缕,沥沥淅淅的,间或旋来几阵微风,拽起雨丝搅扰纷乱,在这飘忽氤氲的雨雾里,惺忪睡眼中,我仿佛看到了逝别多年的祖母,拄了拐杖朝我慢慢走来,笑容还是那么慈祥,语话仍是那么熟悉,一如多年前一个孟夏雨夜,在水库边找到罩鱼迷失方向的我时印记深刻那一幕:看到我,脸上现出格外的欣喜和轻松,然后揽来满怀的温暖;也像极了孩提时代每天傍晚到家看到的她,倚门龙钟,张望着孙子们晚学归来。
在这飘忽氤氲的雨雾里,惺忪睡眼中,我仿佛也看到了逝别的父亲,体态还是那么羸弱,笑颜仍是那么亲切,似乎回到三十多年前那个暮春的晚间,为筹学费父子同到荷花凼口的芦苇丛中下鳝鱼,四面虫蛙的叫声伴着豆麦的芬香扑面而来,清晰可见月光下父亲躬身起伏的背影,又似乎在积雪的校园寝舍旁的一角,送衣被来的他,得到我考试成绩上进的消息,脸上荡出满满的欣悦。
思念漫想中,我的眼界早濡湿了,天色这时也暗下来,交缠纷飞的黄昏雨更是模糊朦胧了,渐渐融入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