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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撇到沙洋

时间:2017-03-21 16:35     来源:荆门日报     作者:李诗德    点击:

(一)

江汉平原上的某个村落。

黄昏。校园外,柳林间,一群鸦雀子叽叽喳喳吵破蛋。

老师说:今晚不布置家庭作业。哦嗬——教室里一片欢呼声,比众鸦雀的声音还大。老师又说:——后面的话被一阵嘘声、皮球泄气的声音所消解。

老师不再说,唰唰唰在黑板上写下几句话:一点一横长,一撇到沙洋,沙洋里面的人,只有一寸长。写完,将磨损得捏不住了的粉笔头准确地掷进废纸篓,说:猜一字谜,明早对答案。说完,拍拍手,一团轻微的粉笔灰顺势溜出教室。

哦嗬——惊呼声过后,众鸦雀一起涌上讲台。有趣啊!人怎么能只有一寸长呢?

我没有去关心这个的高矮,我关心是沙洋这两个字,沙洋暗指什么呢?猜中这个字谜,我似乎有些把握,如果能开启沙洋这道暗门。

放学回家,找爷爷这本活字典套近乎。

夕阳西下,蠓蚊一团一团追着人打旋。我舞动着用稻草扎成的拂尘,问爷爷:你知道沙洋吗?他扭过头看看我,再看看远处四合的暮云,说:怎么说到了沙洋呢?哎,前些年我们这里发大水,逃难途中路过沙洋呢。沙洋是么样子的?我穷追不舍。沙洋有个街,街上很多人。爷爷说完,牵着牛走了,将我丢在暮色中。

沙洋是个街,究竟多远多近?我毫无概念,既然一撇就能撇到沙洋,应该很近才是。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沙洋。

(二)

沙洋位于汉江边上。沙洋位于江汉平原的一角。

很早很早以前,沙洋就是汉江边上的重镇。

与汉江的亲缘关系,让沙洋多出了几分神秘色彩。

我以为,在诸多重要的河流中,汉江是一条更应该受人尊重的河流。如果说把黄河、长江比作中华民族的母亲河,那么汉江就是汉民族的灵魂与精髓。且不说汉江与长江共同孕育了富饶的江汉平原,让汉民族有了赖以生存的土壤,在人类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没有哪一条河流和一个民族有着这般如胶似漆的关系。汉江里流淌着的每一滴水,都渗透在我们这个民族文化的血液之中;汉江里吹过的每一丝风,都应和着我们这个民族吐纳的气息。数千年过去了,寒暑模糊了先祖的容颜,风雨冲淡了跋涉的足迹,但静水流深的汉江,无时不在提醒我们:我们从哪里来?我们经历了些什么?汉族、汉子、汉语、汉字、汉服,凡与这个字有关的词语,都会让我们肃然起敬,都会让我们骄傲无比。若干年后,这些词语还会与我们如影随形,这个已然伟大的字,就来源于这条伟大的河流——汉江呢!

汉江成全了一个民族,成全了江汉平原,汉江也成就了一个繁华的古之重镇——沙洋。

(三)

江汉平原自古有贴门神的习俗。年关近,老百姓无论家富家贫,会在自家门框上贴一幅对联,在门上贴一对门神。有了神,来年就有了向往,就有了依托、有了一切。这对门神恪尽职守,一站千年而不知疲倦。门神之一的尉迟恭与沙洋有着莫大关系。据说,唐贞观八年(634年)尉迟恭派人在靠汉津口的琼台山修建了一座堡,取名沙洋堡,尔后,沙洋之名沿袭至今。

确切地说,沙洋最初是汉江边上的一个码头,是汉江水运的重要港口。

汉江如半空中飘落的彩带,在沙洋这个地方打了个结,然后缓缓流经江汉平原,汇入长江。作为平原与山区的物资集散地,沙洋是江汉平原与鄂西北山区过渡地带的桥头堡。作为一座滨江商业市镇,自古水运发达,商贾云集,是连接陕、豫、川、鄂、湘的水上交通枢纽。古有十里帆樯依市立,万家灯火彻宵明的诗句,形容其繁华程度。

平原上的汉子要将稻谷、棉花,布匹、丝绸运进山,深山里的山民要将山货、药材,虎皮、熊掌运出山。除了肩扛、马驮,快捷而省力的运输方式只有水运了。

于是,沙洋码头就有了繁忙的景象,于是沙洋有了小汉口的美誉。站在汉江大堤上,放眼望去,汉江上,帆影片片,江水激荡;码头边,商铺栉比,游人如梭。

沙洋的盛名,车载船装,享誉很远很远的地方。

(四)

汉江堤边的一个小餐馆。

晚秋时节,江风清朗。不见大雁南飞,也能感受到些许凉意。我在沙洋的第一个朋友——金成海,请我们喝酒。

初见金成海,我就感觉这人该一生贫穷了。你周围都是金子,那饭粒肯定比金子还贵。金成海不以为然,他说,惜土如金,惜字如金,穷则穷矣。

小酒馆里,炒菜的锅灶紧挨着餐桌。桌上满是油渍,筷子拿在手上有些粘粘乎乎的感觉,油在锅里戗出来的香味,挤满每一个角落。小作坊的酒,农家菜,作为推杯换盏的背景正好。金成海在市级刊物《作家林》杂志上发了个中篇——《小江湖轶事》。我为此写了个短评,借用一句古诗为题——“草色遥看近却无。说文章的情节结构独具匠心,把故事隐藏在人物身后,让读者读来,如同寻找被水覆盖着的桥墩,要有勇气地仔细辨认,才能涉水而渡。大家说短评写得不错,必须喝酒以致庆。

小江湖是离沙洋城区不远的地方,每逢汉江大水,小江湖就泛滥,江水退去后,带走的是这一年收成的指望,是无法抗拒的伤痛与哀怨。江水涨迭,滋生出许多生死沉浮的故事,《小江湖轶事》追述的就是离沙洋最近的往事。从沙洋堡到沙洋县,历史的如椽之笔挥过之后,根本无法找寻被江水淘洗过的沙洋演变的真像,只有通过文字看是否能唤起人们仅存的记忆。

由此我想到爷爷的那句话。汉江平原上我的老家,是个水窝子,三年一大淹,两年一小淹,十年九不收。历史上连到那里做官的县太爷一个个都叫苦连天:治民易,治壤难。若无溃堤之灾,民不治而自顺矣。看来沙洋也有水患,只不过它离高坡近一些罢了。

这是我第一次走进沙洋。对于沙洋的第一印象是酒,是浓得化不开的烈酒。年轻气盛,根本不问酒量,趣味相投,也不管醉态万方。醉眼看沙洋,没看清模样,事后知晓,沙洋离我的老家不远不近,和梦中距离差不多。

因了沙洋的朋友,倒是又近了许多。

(五)

我再次注视沙洋时,突然发现,这是一座会跑动的城。

我的一再大,一再长,那一也难到达沙洋了。

三四十年的时间里,汉江、沙洋所发生的变化比它千万年来的变化还要大,这并非耸人听闻。

新世纪开端,汉江边上的沙洋所经历的两件事将记入历史:一是引江济汉工程的竣工;一是这座新城真正建成了千里汉江第一良港——汉江新港。

我们在看待眼前的事物时,关注到的总是它最有利于我们目前生存的一面。

从新世纪的角度看汉江、看沙洋,现实的忧虑如干枯的河床,十分醒目而丑陋地摊在那里。汉江上游层层设坝拦水,下游河床越来越浅,越来越窄,枯水季节,可涉江而过。汉江流经沙洋,大大小小的沙滩,肠梗阻一样裸露在河床上,这无疑给挖沙者带来了机遇。大小挖沙船蜂拥而上,将曾经千帆竞渡的河床淘得千孔百疮。南水北调”——这一逆天工程,不愧为当今的大手笔。从上游的丹江水库调水,势必导致汉江下游的来水减少。

解决这些难题的办法,就是实施另一项可称得上伟大的工程——引江济汉——把长江水引向汉江。挖一条人工运河,接通长江,让其向第一大支流汉江补水。借用百度上的一句话:百万年以来,汉江一直是长江最大的支脉;而四年之后,汉江将流淌长江之水。今天已是四年之后,今天我们已经可以让汉江流淌长江之水了。

这条现代可算伟大的人工运河,有一半在沙洋境内,沙洋又一次充当起重要角色。

沙洋港——汉江新港的建成,将成为鄂中物流枢纽平台和内陆新兴港口,并带动江汉流域实现通江达海。引江济汉的通水,沙洋港的建成,指日可待的是一幅崭新的画面:荆楚大地江汉相通,湖渠相连,水色风光婀娜多姿,泛舟于碧波之中,徜徉于河岸之上,看长虹卧波,观白鹭齐飞,品鱼米之香。

然而再科学的规划与设计在时间面前都有落后的一天。人类改变自然的力量永远也无法胜过自然自身的力量。河流水系的更改,可以肯定地说,在为我们现时带来看得见的利益的同时,我们也得准备承受由此而带来的自然的责罚。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

(六)

沙洋有个油菜花节,沙洋的油菜花开得炸炸响。

汉江三月,水涨鱼肥。每到油菜开花的季节,我就会想到沙洋。

无边的金黄,恣意铺展。江堤边,河坡边,村落旁,公路旁,如此高贵的金黄的颜料泼墨般地挥洒自如,空气中荡漾着一股金黄的味道。层层叠叠的金黄,让人泪流满面。

如菜花一般喜爱热闹的人们赶来了。如粉蝶一般喜爱菜花的人们赶来了。人面黄花,别样妖艳。

这普普通通的油菜花在日夜流淌的汉江边上居然开出了不同的意味。庄稼人把庄稼种出了唯美的颜色。

我更喜爱开花的沙洋。

(七)

由是,我想到另一个谜面:一点一横长,一撇到沙洋,沙洋里面的人,个个喜洋洋。谜底同样是打一汉字。如果实在猜不着,去一趟沙洋,就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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