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初中时，教学条件很差，经常没有课本。碰到学校有课本发，所发的课本也都是十分粗陋的糙纸课本。就语文课本来说，书的封面是牛皮纸，内页是粗糙的黄页纸，其粗糙简陋，与现在的教材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没有课本的时候，我们的老师也有办法来开展自己的语文教学。大多情况下，老师们拿报纸上的社论或通讯稿来教我们，还有的老师拿样板戏中的经典唱段来当语文材料。

语文老师张金来为了不荒废我们的求知时光，便把《长征组歌》中的十组套曲当作教材来教我们：《告别》《突破封锁线》《遵义会议放光芒》《四渡赤水出奇兵》《飞越大渡河》《过雪山草地》《到吴起镇》《祝捷》《报喜》《大会师》。当年张老师让我们一组组地背，光背会歌词还不行，还要教我们唱会，来强化我们对歌词的记忆。若干年后，这十组套曲我还能一字不漏地背诵出来。

张老师手里有好几本《战地新歌》，他常常精选其中的一些歌曲来教我们。张老师当年教了许多歌曲，如《看天下的劳苦人民都解放》《满怀深情望北京》《渔家姑娘在海边》《赤脚医生向阳花》《春苗出土迎朝阳》《愿亲人早日养好伤》《阿瓦人民唱新歌》《红星照我去战队》等。张老师先用一张大白纸把曲谱和歌词抄下来，贴在黑板旁。他先讲解歌词、讲解修辞、讲解歌曲的创作背景；我们理解后他接着让我们背歌词。

从张老师的修辞讲解中，我们学会了比喻、排比、夸张、对偶、押韵等语文基础知识。从张老师的乐理知识讲解和视唱练耳训练中，我们懂得了什么是音程关系，什么是节奏、强弱、换气和共鸣。

还有的时候，为了紧跟政治形势，张老师也带着我们学《毛泽东选集》中的文章。请贫下中农，尤其是苦大仇深的老贫农老雇农上讲台讲家史、请农技员讲农业知识、请医生讲生理卫生知识，也是那时语文课堂的一个特点。学校还请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兵走上讲台给我们讲朝鲜战场上曾经的弥漫硝烟。老兵们一个个生动迷人的战争故事，十分吸引我们。记得有个老兵手里有一个厚厚的笔记本，里面全是他的战争经历和记录。“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打败美帝野心狼》这首歌就是那时候学唱的。我记得，有位老兵姓曹，讲故事时很激动，讲着讲着，就激动得把教室当成了战场。

还有一次，张老师让同学们写诗，谁写出诗来，就放谁回家。我们只好窘迫于教室，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小脸憋得通红也写不出一句诗来。张老师也是要吃饭的，咱们就和老师比着熬。

张老师急了，就拿起教棍在我们的课桌上敲，催促道：快点写，快点写！”也许张老师还记得，那时，在班上，四句诗对我来说，并不太难，我总能快速地完成任务，并骄傲地把诗交给他；然后挎起书包，自鸣得意地扒在窗户外看里面写不出诗而急得如坐针毡的那些同学。

张老师本要求我们对照课本仿写古诗，要讲平仄，讲对仗，讲押韵，可谁懂呀，最后，张老师总是降低要求，不耐烦地说，你们好歹写出四句来，基本押韵就行了。张老师要求我们写的都是当时流行的政治打油诗。比如，我初中时写的一首打油诗《积绿肥》：镰刀麻绳篾箩筐，男生女生割草忙。每人定额七十斤，谁先完成受表扬。今年春节，在家里清理旧书，发现了一本中学时的旧日记，翻阅时无意间看到了这几首打油诗（或许当年被老师改过）。

几十年后，重读日记本中少年时代写的打油诗，倍生感慨。少年时光早已远去了，可打油诗里却封存着我青葱的记忆和成长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