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也许受了“周末+元宵节”朋友圈异常热闹的氛围感染吧,我发现,孤独的不单是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最要命的是昔日周末每每与我阅读相伴的女儿的钢琴声也如黄鹤般一去不复返了。
尽管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乐盲,但在女儿十余年来钢琴伴奏的反复锤炼之下,我那挤满汉字的脑子里总算被敲进去不少美妙的音符,基本能够分辨出她经常弹奏的曲子。我最喜欢的是贝多芬,贝祖一共创作了五部钢琴协奏曲,部部经典。在我看来,降E大调第五钢琴协奏曲“皇帝”(作品号73)尤为动听。
我第一次聆听“皇帝”陛下,还是在我30年前的大二之时,因为课余做家教拿到一笔“巨额”预付款,我便骑着那部“除了铃铛不响其他都响”的“永久牌”自行车,来到合肥长江外文书店,一下子买回了贝祖的四盘磁带,旨在喂饱我刚买的那部“海洋牌”手提收录机,除了五(命运)六(田园)九(合唱)三盘叫得出名字的交响乐之外,还有一盘就是降E大调第五钢琴协奏曲。与我同去的张益辉同学喜欢“西方近代音乐之父”巴赫,他比较土豪,所以他买的是精装的《巴赫传》。我们寝室的人都喜欢贝祖的“命运”(C小调第五交响曲,作品号67),尤其是其第一乐章开头那句引人深思的警语“命运在敲门”,被“点播”的频次最多,因而也是我最先折损的一盘磁带。
咋听“皇帝”,“Duang”的一声,高亢而激越。随后,发展部的小调变奏一下子让我明白了什么叫“空谷绝响”,流露出一种大无畏英雄的气概。原来,这首堪称“协奏曲之王”的“第五钢琴协奏曲”创作于1809年2月至10月。可这一年,奥国皇帝弗朗兹挑衅拿破仑,企图一雪拿破仑进军奥国之前耻。没想到,奥军再度惨败,拿破仑大军于1809年5月13日耀武扬威地开进维也纳。想想也太不可思议了,“第五钢琴协奏曲”居然诞生于拿破仑军队进攻维也纳期间,难怪被誉为“用音乐写小说”的罗曼·罗兰能从这部作品里“听得到军队行进的声音”了。但贝祖的这首乐曲似乎并没有受到战争的冲击和影响。
第一乐章,快板,主题鲜明,简洁而绚烂,你甚至能够感觉到主奏钢琴流光溢彩的音色与音质,充满着贝祖对人性的讴歌。结尾处理得干净利索。第二乐章为优美的徐缓乐章,稍快一些的慢板,非常自由的变奏曲式,有如鸟儿飞过天空,划出一道灵动的弧线。因此你很难想象,在如此宏大华美的主题下,贝祖是如何从跌宕人心的第一乐章走出来,然后将主题更加鲜明的第二乐章处理得如此恬静的,有如小鸟依人般让四周一片静穆,进而营造出一种近乎梦幻的诗意场景。第三乐章,回旋曲,主奏钢琴开始反复轻轻提示出新的主题,热情奔放,星光灿烂,突然以一种爆发般的威力掀起又一个高潮,旋即由管弦乐对这一旋律予以再现。主奏钢琴继而导出略显曲折的主题,然后是交响曲与协奏曲此起彼伏、交相辉映,其间由钢琴与管弦乐相互应答,精彩变奏,层层递进,不断升华。结尾却像一位业余的自由泳选手,就在他拼尽全力准备伸手触壁之时,突然发现还有一臂之遥,待他最后触壁之后,乐音被送上巅峰,然后戛然而止,俨然整个地球都停止了转动……
“皇帝”退朝了,可“皇帝”的余威还在,贝祖对于“皇帝”这首乐曲从内容到创作手法的卓绝创新思想还在,我的耳边仿佛还在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