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喜鹊叫，有客到。石青林就坐在树下的石头上翘首以盼。直到响午时分，村书记来说真有贵客来了。县长罗美英在已是地区行署专员的丈夫陈啸天的陪同下来到了石青林的茅屋。她说她是经过几级干部的调查了解后才确定石青林就是她当年寄养儿子的那位大哥。一见石青林，罗美英就拉着他的手，一行热泪就流了下来。她哽咽着说：“石大哥，你受苦了。”

  石青林也是喜极而泣，他转身把石红拉到罗美英的面前，说：“红儿，爹瞒了你这么多年，现在也到了该让你知道真相的时候了。你不是常找我要妈妈吗，这就是你的亲妈。”

  罗美英看到已长成个大小伙子的儿子，激动地就想搂抱，可一时还是莫名其妙的石红躲到了石青林的身后，说：“不，我没有妈。”

  石青林故作轻松地说：“傻儿子，怎么会没有妈呢，你二爹说孙猴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那是神话。你可是你妈生的啊，来，快叫妈。”

  罗美英控制住了自己激动的情绪，招手让石红过来：“来，孩子，让妈仔细看看。妈对不住你啊！”说着又抽泣起来。站在一旁的陈啸天哈哈地笑着，说：“哭啥，找到儿子该高兴啊，来，让老子也看看。”

  石红不再躲闪，他怔怔地看着两个陌生人，还不时地把探寻的目光投向石青林。在这当口，石青林拿出了黄卫东的小本子递给了罗美英。他转身一字一句地对着石红说：“孩子，你记住了。我，石青林，一个打猎的，是你的养父。死亡谷躺着的是你的亲身父亲，叫黄卫东，曾是红军营长，也就是你那断腿子二爹。站在你面前的是你现在的爹，地区行署专员陈啸天。”说完，他摸着流出眼眶的几滴泪水，走进了茅屋。

  这时，正看着小本子的罗美英忽然“啊”了一声，似乎有一口气没出来，就昏倒在了地上。

  那天，父亲才真正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知道了自己有三个爹。

  十三

  石红面临着两难的选择。一边是当官的母亲要接他去县城里读书、生活，新的环境他怕自己适应不了；一边是养育他十几年的养父孤单一人，他情难割舍，放心不下。罗美英多次来信催促，说给他学校联系好了，住房也收拾好了，他就是迈不出去进城的那两条腿。石青林也多次劝导他，要他去和母亲团聚，总比窝在这深山里好。那天罗美英派了一辆美式吉普车来到门口接他，走时，石青林带他去黄卫东的坟头祭拜。望着坟头长满的荒草，望着渐渐老去、双鬓已是花白的石青林，石红突然双腿跪地，大声哭喊道：“爹啊，我不走，我要永远陪着你们。”

  父亲真的没走，他一直陪着我的石青林爷爷。他想为黄卫东爷爷的身份讨个说法，想洗刷掉叛徒的耻辱，多次去找罗美英奶奶。奶奶说正在办，那个小本子上写的只是他个人的一面之词，组织上要调查落实，他们派人去死亡谷，按照黄卫东爷爷在小本子上画的线路图挖出了红军埋藏的物资。除了两门大炮和十箱炮弹外，所有的物资一件不少，只是全锈蚀成了一堆废铁。调查人员说这也不能证明他没有叛变，到后来就一直没有个结果。石青林爷爷说不要强求，只要他在我们心中是英雄就足够了。

  十四

  我没有看见过我的石青林爷爷。他死后父亲将他和黄卫东爷爷埋在一起。

  我看见了陈啸天爷爷和罗美英奶奶，他们在石青林爷爷的屋旁又盖起一座房子，他们说那时从部队转到地方，是他们主动要求到这个县来，是为了寻找他们的儿子。现在离休了，他们又主动要求到死亡谷来，是为了陪着他们的儿子，陪着长眠在这里的黄卫东爷爷和石青林爷爷。

  我现在也经常回到死亡谷，总想听几个老人讲过去的故事。这次我回来专门去黄卫东爷爷和石青林爷爷的坟前祭拜，看见那里到处开放着一种红艳艳的花，满山遍野。父亲告诉我，那是杜鹃花。

  我突然觉得那花像火，正在悄悄地燃烧。

  （下期：二叔这一走，家里好几年都没有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