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他记事起就经常在树下玩耍，总是二爹黄卫东陪伴着他，二爹常用拐杖打下红红的柿子给他吃。傍晚他爹石青林打猎回来的时候，手里总会拎着一些譬如野兔、野鸡之类的猎物。那时，二爹就会去剥皮拔毛，然后做出一顿香喷喷的菜肴来，他们三人就会围坐在柿子树下美美地吃上一顿。

  父亲记得他的名字还是二爹给取的。在他的印象中二爹有学问，除了每天教他识字外，还给他讲孙悟空、猪八戒的故事，讲红军打白狗子的故事。在他幼小的心灵中，他只记得红军是好人，是像孙悟空一样除恶降魔的英雄。那天，爹说娃儿不能只有乳名，也该有个大名了，二爹也说是，那我们就给他取一个吧。爹说娃儿是红军的后代，他妈姓罗，就叫他罗红吧。二爹说哪有人随母亲姓的，你是他爹，就叫石红。爹说使不得，二爹说听我的，就这么着了。父亲蹦跳着说石红好听，长大了我要当红军一样的英雄。

  奶奶说起初她曾多次想去寻找儿子，但当时在敌强我弱的形势下，红军游击队跳出了外围，成天行军打仗，没有一个稳定的驻扎地，就一直没能如愿。后来，日本人攻占了武汉，红军游击队被改编为国民党革命军新编第四军第四师，投入了抗击日本鬼子的战斗中，她就更无暇顾及儿子的事了。这期间，经过组织介绍她与团长陈啸天结婚，组成了新的家庭。陈啸天理解奶奶的思儿之心，决定两人不要孩子，等赶走了日本鬼子，他一定去帮奶奶把儿子找回来。

  奶奶还说，爱憎分明、嫉恶如仇的陈啸天曾下过死命令，清除叛徒黄卫东是他永远的使命。他对全团官兵说无论是谁，一旦抓住黄卫东可以不向上级请示，就地正法。

  九

  有一天，石青林到山下镇子里卖了山货回来，一改过去把听到的或见到的事情滔滔不绝地向黄卫东讲个不停的习惯，默默地坐在那里抽旱烟，一声不响。黄卫东端上饭菜要他吃时，他说想喝酒。黄卫东不解地问：“咋啦？不舒服？”

  石青林接过酒壶倒上一碗，然后咕噜下了几口说：“这咋就打不过呢，那都是当年的红军啊！”

  原来，他在镇子里听人说，前几天有一个连的新四军被日本鬼子围在了一个山包上，鬼子先用小钢炮轰，然后用机枪扫，新四军战士浴血奋战，从上午打到黄昏，直到打完了最后一粒子弹，扔出了最后一颗手榴弹，鬼子才攻下山头。新四军战士个个不怕死，用刺刀刺，用石头砸，用牙齿咬，可最终没打赢数倍于我军的日本鬼子。全连战士全部牺牲。石青林为这些英勇的中国战士而叹服，又在为他们的牺牲而惋惜。

  早就知道日本鬼子的凶残、中国军人的顽强的黄卫东一直思考着一个问题，日本军队之所以屡屡取得战争的胜利而长驱直入，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们的武器装备远远优于我军的装备。他知道由红军改编成的新四军装备更为落后，不改善装备在战场对决中吃亏的事还会发生，他就忽然想起了他亲自埋在死亡谷的那两门大炮。那大炮是刚从国民党军队缴获的，是德国造的“克虏白炮”，由于红军轻装转移，加之无人会使用，毁了又可惜，首长才命令由黄卫东就地掩藏，黄卫东想何不把大炮取出来交给新四军，让它在对日作战中发挥一下作用总比躺在深山里强。想到这里，他也喝下一口酒，说：“八国联军攻破国门时就靠的这洋枪洋炮，现在的日本人也仗着武器精良而横冲直撞，新四军吃亏就吃在武器太差上。我有两门大炮想交给新四军打鬼子。”

  石青林一听，说：“好啊，炮呢？”

  “藏在死亡谷。”黄卫东说，“只是不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新四军。”

  石青林说：“这好说，我去找，有一次我进山打猎还碰到过。” （下期：石青林发现儿子石红长得越来越像黄卫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