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所以一直相信,我与茶,是上辈子的知己,今生第三十五个年头,终相逢。
误入茶路,只一次就爱上它。从此乐在其中。偶遇86年老寿眉——细细的碎切而不失匀齐,静静躺在青竹茶荷毫不张扬。依次品过新寿眉、白牡丹、白毫银针,等轮到它,茶会时间早已过半,意兴阑珊间,坐姿慵懒漫聊随意,自然而然地,渐渐打破之前专注宁静的品茗氛围。就这样,平平淡淡全无预兆地相会。
醒茶闻香,淡淡稻香和着阳光韵味丝丝入鼻,竟有旧识之感,一如宝黛初会时,宝玉那惊煞众人之语:“虽然未曾见过他,然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亦未为不可。”是的,就是这种感觉!86年寿眉,三十年岁月流转,它去过了哪些地方,历经了何样坎坷?抑或被人悉心收藏,妥善安放,免其惊,免其苦,免其颠沛流离?兜兜转转,物换星移,在这个清寒乍起的初冬之夜,与我久别重逢。带着点按捺不住的小欢喜,迎来第一口茶汤,入口更是心尖一颤,丰盈爽朗的稻谷香,明媚洁净的夏日阳光,多年不曾再嗅到的气息,瞬间带我回到已经忘到似不曾发生过的儿时年月——
那无忧亦无知的空白,那历历在目的当年模样……
爸妈还是年轻模样,劳碌不曾停歇;小小四合院里,我和妹妹的皮筋,依然盘在两椅之间,等着我们去跳;走出家门,仍是湛蓝天空,开阔四野;左手边的自家谷场,烈日下的干稻草,烘烘热地暖着,新收稻谷的金黄,没有边际地铺陈,那清甜谷香,溢满整个空气;往前走,隔树拐弯,已经可见奶奶家的屋檐。闭上眼,奶奶亲手制作的糯米酒,海马水,还有园里各色瓜果香,似乎就在眼前……
三十年弹指一挥间。而立脸古稀心的现在,翘首望,谁人能还我旧时光?
泪眼迷蒙中,再饮一口老茶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