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斤一听到王警长的声音，就想起了王警长提着枪冲进土屋的场景，他知道那天的行动国军为主，但警佐室也派了十多人参加，不是直接凶手也是帮凶。他心中升腾起一股怒火，猛然冲出房门，用枪顶住了王警长的脑门：“你个狗日的，流氓，帮凶。”

  任参谋走过来吼道：“戴八斤，你这是做啥子？”

  王警长却镇定自若，他笑笑说：“八斤，你听好了，老子只是帮凶，你却是凶手，真正杀死你姐的凶手。”

  “不是我，我没有。”八斤辩解着，但显然听出这辩解显得软弱无力。

  王警长拨开八斤的枪，回头对任参谋说：“我们走吧，让他静静地想想，我们明天再来。”

  八斤发疯似的将那军装和银元砸向已走出门外的任参谋和王警长。

  九

  这中间，王警长来过几次，总是劝戴八斤穿上国军的军装去当差，说：“人要识时务，张师长对你格外开恩，你狗日的不去，那不是有负张师长吗？”

  在反复劝说了多次后，有一天，王警长展开军服就往八斤身上套，说：“小兄弟，听哥一句劝，穿上军装就有了依靠，在这街上谁敢欺负你，还不是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连我们警察在军哥面前也要矮几分呢。”

  戴八斤就在心里掂量王警长说的话，又想起表姐交给他的任务，他的心里豁然开朗起来。他要借着国民党这身皮来完成表姐未做完的工作。如此一想，他便有点释然，他就不再推辞，任由王警长往他身上套。套完衣服，王警长又将军帽套上八斤的头，他边整理着帽檐，边说：“小狗日的比老子还潇洒。”接着以极小的声音说：“严守秘密，服从纪律。”

  这句在八斤心中一直默念着的话他再熟悉不过了。似乎有点条件反射般地让他从王警长的手中挣脱了出来。这话从王警长口中说出来是那么陌生，他惊异地睁大眼睛盯着王警长，半天理不出头绪来。无论如何他不会相信带着队伍围剿共产党的王警长会是表姐说的接头人。他猛地摇摇头，一把抓下头上的帽子摔在地上，说：“帽子小了，戴上了头疼。”

  王警长也不恼，笑着从地上捡起了帽子，在腿上摔打几下灰尘，说：“军帽小了好说，我明天去找他们再给换一顶来。但你一定要尽快去特务营报到。”

  王警长走了，八斤愣了半响，忽然从他的脑海里冒出了纸条上的一排名单，这些名单在他脑海中闪过的时候，第三个名字王云飞就刻在了他的心里，就像从南飞的整齐的雁阵中突然单飞出了一只，这一只让他印象深刻。他跟出几步，只见即将消失在街尽头的王警长歪戴着帽，腰间吊着的那只盒子枪在屁股上晃荡，枪柄上的那几根红布条格外耀眼，像殷红的血，他就又想起了从表姐胸口喷出的那股鲜血。他断定王警长不是好人。如果名单上的王云飞真是他，那他一定就是那个叛徒，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十

  戴八斤穿上国军衣服的头些日子还是有些兴奋的，一身得体的军服让他显得更加英俊潇洒，走上街头总会招来一些羡慕的眼光，他觉得爹让他去汉口读书不成，当兵为国家效力也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男儿也当有这样的抱负。况且就在家门口，无需远离爹娘，还能怀揣着表姐交付给他的那份任务，等待着组织上的人来与他接头，一举多得。这样想来，他就想起了王警长，对王警长多次劝他从军多了一份理解，多了一份感激。

  只是训练是严格的，甚至是残酷体罚的。特务营刘营长把他和几个新兵编入一连，一连长是个壮实的汉子，好像一身的蛮劲不使在训练场上就浪费了似的，就浑身不舒坦。每天天不亮就带了全连去何家咀堤坡上训练，练列队、练拼刺、练射击，稍有不慎，连长手里的皮鞭就会无情地落在身上，打骂是家常便饭，直到每个士兵都气喘吁吁、精疲力竭了才收队回营。

  （下期：那人是怎么被押进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