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杏子坐在了姑姑身边，说：“姑姑，想不到那庙里香火还蛮旺的，信男信女跪了一地呢。”
八斤娘说：“战乱年月，大伙不求富贵，只求平安啊。”
“也是。”白杏子说，“那柱子上的一幅楹联就写得好，虽然宣扬的是因果报应，但是要人们行善积德。”
八斤说：“那楹联我记得，‘为恶者灭，为恶者不灭，祖有余德，德尽必灭；为善者昌，为善者不昌，祖有余殃，殃尽必昌’，对吧，姐？”
何杏子惊羡表弟的记忆力，说：“八斤弟，你真行啊，一字不差呢。哎，我问你，你不信鬼神，那你信什么？”
“我信……”八斤一时答不出来，停顿片刻后他问；“姐，你是城里人，见多识广，你一定有自己的想法，那你信什么呢？”
白杏子说：“当然有啦，我信……”她欲言又止，拿眼看一遍正在忙活的姑父和姑姑，然后小声对八斤说：“到我房间来，我告诉你。”
五
戴八斤跟着表姐进了她的房间，表姐还特别地回身关上了门，神神秘秘的样子。他就猜想表姐一定有什么大信仰，或是不被父母老一辈人知晓和接受的新思想、新打算。他的一双眼就跟着表姐转，那眼神中充满了一种期待。
过了半天，表姐也没说什么，只是漫不经心地问他：“你见过红军吗？”
八斤一听，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他觉得表姐的问话与她的信仰追求沾不上边，就敷衍道：“见过，那又怎么啦。”
表姐说：“我知道贺龙的红二军、段德昌的红三军9师前几年都到过镇上，你一定见过。那你说，贺龙的红军，李凤山的匪军，还有国民党第十军，谁好？”
“当然是红军好啊！”八斤不假思索地说。他清楚地记得，红军第一次来，他躲在门缝里看，红军战士穿着灰布军衣，扛着枪，打着红旗，到了镇上也不抓人，也不扰民，只是贴布告、刷标语，还将大量的布匹、粮食分给百姓。第二年红军又来，国民党军新三旅抵挡不住，大部分成了俘虏。红军不仅不杀他们，还发银元发粮食放他们回家，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古以来，兵匪一家，这兵怎么和别的兵不一样呢。他问父亲，父亲不答，只是让他看对面墙壁上红军的标语。他还记得那标语是：“打倒土豪劣绅”“打倒国民党反动派”“苏维埃万岁！”他就在心里寻思，苏维埃是个么人，能像古时皇帝一样长命万年吗？
表姐说：“红军就是为天下劳苦大众打天下、谋福利的队伍，打的尽是地主老财，救的是平民百姓，红军是咱们穷人的队伍。”
“怪不得红军一来，街上的大财主们都跑得无影无踪了呢。”八斤说，“学校的丁老师给我们讲过，说苏维埃在江西那边活动，红军是布尔什维克的队伍。”
表姐笑了，说：“咱们八斤弟还记得苏维埃，记得布尔什维克呀，来，姐告诉你。”她凑到八斤的耳边，小声地说：“布尔什维克就是共产党。”
这下让八斤惊讶得几乎叫出声来。他疑惑地看着眼前柔弱美丽的表姐，怎么也不敢把她与前些年在城隍庙前的广场上被国民党开膛破肚的共产党人联系起来。他惊悸地问：“你也是？”
表姐仍是一脸灿烂的笑容，对他的问话却不置可否。
那一刻，八斤的心里多了份担忧和害怕。他总担心有一天表姐被敌人抓走了，就像满园娇艳无比的花被突然而至的狂风暴雨给无情地摧残了。
六
隐隐约约的担忧使戴八斤这几天总是心神不宁，特别是到了晚上，他躺在床上，任由淡淡的月光从窗外透进来抹满了他的脸面，他总是竖着耳，屏住气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一刻也不敢松懈。
（下期：白杏子从窗洞里向敌人打了两枪，引来更密集的弹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