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接通母亲的电话，传来她失声痛哭的声音，一股不祥感油然而生，我着急地在电话这头大声呼喊：“妈，你到底怎啦？”

过了好久才传来母亲断断续续的呜咽：“小丫头啊，我……我肩膀疼——快疼死啊，我——我活不成了啊……”听明白了母亲痛哭的缘由，我一颗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来一点点。不过倒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母亲是一个刚强的人，是不会轻易掉眼泪的。也许母亲真的是老了。

“那您让大哥带您去医院检查一下啊！哭能解决什么问题呢？”我这个远水救不了近火的女儿，做这样无力的建议时让自己听起来都难过。母亲总算平息了一点自己的情绪，哀哀地对我说道：他们都在忙啊。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在为她的子女着想！

母亲一生清苦，五岁丧母，无兄弟姐妹。后来爷爷续了弦，后奶奶对待母亲并没有多少慈爱可言，因此母亲的童年早早就结束了。她14岁结婚，在家吃老米，从此挑上全家八口人的生活重担，开始含辛茹苦地生养、劳作。母亲一生共生养了五个孩子，三个儿子两个女儿。用母亲的话说，是“上辈子积足了德”才儿女双全。在我的记忆里，母亲对待每个孩子都尽心尽力，就算如今老了，只要是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也从不肯去麻烦子女，哪怕是生病都喜欢自己扛。

母亲勤俭质朴了一生。拉扯我们五个孩子的时候，多是省吃俭用，老了还依然节衣缩食。母亲年过古稀，却还是在自力更生，种着薄薄的几亩地，耕种大部分都是和父亲一起操持。因此，各样的病痛一直跟随着他们。母亲这次的病拖得太久了，简单的治疗根本无济于事。

我再次打电话告诉母亲，大哥已经计划明天带她去城里看医生。母亲的情绪已经完全稳定了。她说，她打电话就是怕自己突然死了，我离得最远怕一时半刻赶不到。我一听这话眼泪就哗哗地止不住，知道母亲定是怕我担心才如是解释。其实我知道，母亲对于病痛的害怕远不及对于儿女不孝的害怕，她的人生经历了那么多的贫困、伤害都一一挺过来了，唯有子女对自己的态度是她最在意的。在农村见怪不怪的家庭纷争中，不赡养老人、争夺家产等天天都可以上演，儿子越多，养老就越成了问题，这让母亲很没有安全感。

母亲常常在我面前愁，生养了四五个，到头来还不知道要指望哪个。我说，谁叫你自己想不穿呢，自己对自己好一点，少做点重活，多活两年比什么都强。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无需这般省吃俭用，到头来留再多的钱对子女来说也许不是财反倒是灾。母亲每每听到我这般嗔怪她的时候，总是会无奈地叹气，不停地来回搓她关节突兀的大手掌，仿佛是要把那些寒气从骨头缝里给逼出来。我亦明显地感觉到她的病痛终将要伴她一生，她这样积积攒攒过着每一天，一定是有她自己的道理的。许多习惯一旦养成，可能就是一辈子无法改变了吧？

只是，现实很骨感。微信群里最近转发得很火的一段话：妈在，兄弟姐妹是一家；妈不在了我们就只是亲戚！多么痛彻心扉的感悟啊！幸亏老妈不会玩微信，否则，病痛定是又要加重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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