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在不停地叫着，隔着空间，我都感觉到，电话另一头那个人的焦躁。没办法，我只好关了煤气，让菜半生不熟地躺在锅里，我得先接这个电话。

  来电显示是妈妈，我点开接听，电话里居然传出女儿歇斯底里、语无伦次的声音：“我再也不要你们去我家了，妈妈，你明天来接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讨厌你们，你们都欺负我。”

  我一声不吭，女儿见此，在电话里大哭，不停地哭：“妈妈，你不来接我，我自己回家，我再也不要待在这里，你们以后也不要去我家了。”

  女儿嘴里的你们，是我的爸爸妈妈和弟弟。我心底清楚地知道，不对的肯定是我女儿，不是他们。但我在电话里依然不忍直视地安抚她：“不哭了，妈妈明天来接你，不哭了啊，乖。”

  炒菜之前，我打电话给女儿，不等我的话说完，她就挂了，她嫌我啰嗦，她要和小弟弟玩，她要看电视，她要做作业，反正，她很忙，她没时间和我墨迹。我的菜还没炒好，9岁女儿的脸就如夏日的天，晴转大雨。我无奈地挂了电话。女儿有着05后所有独生孩子的通病：自我、敏感、霸道、生活自理能力是0。

  这个暑假，我送女儿去上海弟弟家，并且强行让她一个人留在那里，我是希望她能在一个大家庭里成长，学着分享，学着让步，试着自理，戒了零食，忘记ipad。

  正胡思乱想的空隙，手机铃声又叫了起来，来电显示还是妈妈，我不知道女儿又怎么了？我忐忑地接了电话，是妈妈的声音，我如释重负，妈妈关切地说：“没事的，她委屈是因为去超市的时候，我没给她买薯片。吃饭之后，我叫她帮忙洗碗，她就生气了。你放心吧，我知道你担心她，怕她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我会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的。”我隐隐感觉，我又一次给妈妈添乱了。

  从咸宁去上海之前，妈妈特别来小城看我，顺便带上我的女儿，在火车站，我看到妈妈：头发凌乱，一脸疲惫，脚上套一双蓝色的旧凉拖，洗白的小黑花裤还是我前年买的，她端着泡面倚在大大的密码箱边等我，见面之后她一个劲地说：“孩子，你瘦得不成样子，怎么瘦得这样子呢？是不是没吃好的啊？”我认真地告诉妈妈：“我天天吃肉，就是不长肉呢。”她一个劲地嘀咕：“现在生活条件好了，你反而瘦了。之前，你倒是长得白白胖胖的。”妈妈只看我的瘦，她没看到自己曾经圆润的脸蛋，曾经挺拔的身姿，曾经最美的年华，她应该安享的晚年，早就被瓜分几处，一一给了她的4个子女。我安慰自己，光阴这贼从每个人身上偷走一些东西，每个人都是彼此的见证，妈妈、我还有女儿就是最真的还原。

  我接着炒菜。吃饭的时候，老公一直抱怨，你今天怎么回事，炒的菜不是个味。我笑着自嘲，菜的那个味，被你宝贝女儿叼到千里之外了。老公听罢不吱声。我望着窗外小区浓密的大树失神，我多希望，夏天走到这就能停下来，停在我观望的窗台前，停在斑驳的树影里，停在母亲想我的脸上，停在我惦记女儿的这个半夏里。

  （通联：京山县经济开发区伟嘉集团财务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