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堂兄，我叫他海哥，和我的关系很好。一次海哥给我捉了一只很小的八哥。这只小鸟非常可爱，有一身黑色的绒毛，而且它的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滴溜溜转，时常好奇地望着我。它的小嘴巴尖尖的，一双锐利的爪子又黄又细，虽然很小巧，但强劲有力，把我的手抓得生疼生疼。肚皮圆鼓鼓的，尾巴向上翘起，它还不会飞。海哥告诉我，八哥分两种，一种是树上筑巢做窝的，叫窝八哥，是不能说话的；一种是生长在树洞里的，在树洞里筑巢的，叫洞八哥，这种八哥经训练是能说话的。只是这种洞八哥，到一定时候还得啄破人的舌尖，给它喝一点舌尖上的血后才能说话，而我这只是洞八哥。得到这只八哥，我如获至宝，要爸爸买了个很精致的笼，又听说八哥最怕蚊子咬，让妈妈给笼子上做了个纱布帐子罩上。看八哥是我早晨醒来时想到的第一件事，也是我睡觉前想着的最后一件事。早晨我会跑出去看看八哥怎么样，晚上会和它道晚安并小心地抚摸它的翅膀。早上上学前我会精心喂食，放学后又急忙回家喂它吃，它吃饱后我就到街上各肉摊上拾零星肉末，给八哥作饲料。

在我的精心照料下，八哥一天天地长大了。我并没用绳索缚着它，也不用鸟笼关着它，让它在家里自由活动，白天它任性地在家里玩耍和飞翔，和家里养的鸡一样，天黑了自己会飞入鸟笼。天下雨了，它好像在风雨中苦练飞翔，一会儿飞上屋檐，一会儿飞上竹竿。我发现它已经淋湿透了，仍然在坚持练习。我觉得它不怕苦不怕累，很勇敢。

我给它取名为八，上学时只要说，八，再见！它就会欢快地叽叽喳喳地叫着飞到我手上。放学后看到我回来，它也会很快乐地出门去迎接我，站在我肩膀上欢快地叫个不停。我去为它收集碎肉末时，它就跟着我。有时我静下来看小人书，它就歇在我肩上，好像也在看书，一声不响，看着看着，就在我肩上睡着了。它虽然不能说话，却懂得和我交流。这只鸟让我开心极了。

我家背街上有好多遮天蔽日的对节树，上面停了许多欢叫的八哥，我时常带着它去背街玩，天上有白云，同样也有飞鸟。当鸟儿轻盈的翅划过天空，天空却仍是一脸安详。八哥仰着头看会它们，又看看我。我想，虽然没有把八哥关在笼子中，但它是不是渴望自由，是不是想它的集体？是不是想去蓝天上飞翔，去森林里玩耍，去参加大合唱，去做一只快乐的小鸟。我对它说，去玩吧，让我的八哥放飞！它很快飞入八哥群，不一会我就不认得它了。我后悔让它入群。我想起我家原来有两只鸽子，我们为它做了窝，给了食物，它们自由来往，天天早上双双飞出去，晚上又双双飞回来，很长时间，我都习以为常。有一天，它们回来时带回了一个伴，成三只了，我好高兴它们多了一个伴，第二天三只一起飞出去，晚上却没飞回来，第三天也没回来，从此它们就再没回来了，怎么一个反而拐走了一双？

想到这里，我好怕我的八哥再不回来，我大声疾呼：八！八！八！我的八哥从高高的树枝上毫不犹豫地飞到我手中。依偎着我，欢快地叫着，看来它已对我产生了深厚的感情。我忘记给它喝舌尖上的血，也不知道怎样训练它讲话，它一直都没说话。

有一天放学后没看到八哥来迎我，我很奇怪，直到回到家里也没看到它，我急忙叫唤它的名字，八！八！只听到它低沉的回答声，叫声很细很小，也没飞到我面前来，我顺着那细小的声音望去，发现它正呆在墙角里，身上的羽毛杂乱一团，全无往日的光泽，那活泼可爱的样子也没了，给食也不吃。我把它从墙角里抱出来，它用痛苦的小眼睛望着我，肚子一起一伏，腹部的羽毛又松又软，摸起来还挺烫手的。

它是生病了，我束手无策，妈妈让我喂点香油给它喝，也不见效，眼睁睁地看着它死了。我把它埋在屋后的对节树下。

上世纪50年代中后期，一场被后人称作“人民战争”的除四害运动，以锐不可当之势迅速席卷中国大江南北。这四害把可爱的麻雀列为四害之一，我不明白。麻雀会飞，一般捕捉方法收效甚微，也不知哪位天才想出了一个妙招，让全体(是否全省或全国我不知道)群众，在同一天一齐上阵，每人必须手持一样能敲响的东西(锅、碗、盆……)凡看见麻雀就敲就吼，不管麻雀飞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敲击声和喊叫声，那阵势也真有点好玩，声浪此起彼伏，其妙招目的是不准麻雀有片刻停留休息，硬要把它们累死，最终战果如何不得而知，但后来听农民说麻雀少了，但虫害多了，最后又给麻雀平反，把它们从黑五类划到红五类加以保护起来。

我好些年也没看到鹰击长空的壮观的景象了，连那些常在枝头哇哇叫的乌鸦也很少见了，因为我们没为它们提供良好的生存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