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3日，我冒雨回老家给大妹烧完百日，紧接着给四妹“圆坟”。

  民间习俗，人去世入土后的第三天要“圆坟”，即把坟墓做好并举行相关仪式。这天尽管天气不好，上午大妹夫和三妹夫还是带着人冒雨将四妹的坟砌好了。我们来举行圆坟仪式的时候，坟茔上的水泥还是湿的，坟头上的泥土冒着丝丝热气。雨唰唰地下着，大家在坟茔前用雨伞撑起一座“小屋”，点燃纸钱。纸钱刚燃起，忽地又熄了。再点燃，再熄，如此反复多次。我从不相信世上有鬼神，但此时我坚信四妹的灵魂在抗争在搏斗，她不甘心这么早这么快离开这个美好的世界，离开她的亲人和友人啊！

  3月28日上午，她应几个好友邀约，到龙泉公园排练一个舞蹈节目。跳到十点多钟的时候，她突然扑倒在地，不能动弹。被扶起来时，人已经失去了知觉。好友们打120喊来急救车，把她送到了医院。我赶到医院时，急救室医护人员正在紧急抢救。等了好一会，大夫才告诉我：病人恢复了生命体征。送妹妹去重症监护室途中，我喊她：“老四！四妹！”她没有任何反应。当天晚上，负责治疗她的大夫告诉我们：病人大脑功能已经丧失，呼吸不能自主，靠药物维持的心脏跳动十分微弱。我略懂医学，知道妹妹已经脑死亡，没有生还的希望。但从情感上讲无论如何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我恳求大夫：“她会出现生命奇迹的，请您尽全力抢救！”大夫理解我们的心情，答应继续施救。我们十多个亲人在重症监护室外守候等待了整整三天，最终没等到奇迹出现。3月31日中午12时30分，她走得太突然了，没来得及跟亲人们留下只言片语！她走得太早了，今年农历3月28日才满52岁！

  同是乡村姑娘，四妹跟大妹性格最大的不同是“不安分”，她向往外面的世界，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渴望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她敢想敢干，进城白手起家做生意。摆摊子卖过水果，卖过衣服，开过餐馆，后来又经营过出租车。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血汗没有白流，在城里买了房子安了家，还有十余万元存款。辛苦了大半辈子本应在家歇口气，可她闲不住，过了50岁还去打工，在一家药店站柜台卖药品。她省吃俭用，家里不来客人，餐桌上很少见荤腥。剩菜剩饭从不倒掉，总是留着下餐热了再吃。她穿的都是廉价衣服，大多数是几十元一件，上百元的极少。出门上街，她都是骑自行车或步行，舍不得坐公交车或打的。

  四妹为人善良，热心快肠。不管谁家有事或遇到难处，她都会无私地帮助。弟弟买载重车缺钱，她取出存款救急。姨侄女生了孩子，她丢下自己家里的事去照料母子。姐姐生病住院期间，她每天炖汤炒菜做饭按时送到医院。去年下半年，她到我家里帮忙带孙子，更是竭尽全力。孙子拉屎拉尿，她勤换勤洗，任劳任怨。孙子哭闹，她想方设法哄他：唱歌，放音乐，玩玩具，不厌其烦。孙子发烧或是咳嗽，她赶紧抱着他去医院，生怕延误……

  天，阴沉沉；山，雾沉沉。雨越下越大了，树叶树身淌着水，山坡山沟流着水，安葬亲人的整座青山仿佛沉浸在水中。我们也泡在水中——泡在痛悼、缅怀亲人的泪水中。我的大妹、四妹都属于普通的女性、平凡的生命。她们一生勤劳，一生付出，一生与人为善，一生为他人着想，默默贡献了自己的一切。我以为，她们是功臣。是家庭的功臣、社会的功臣。正是有了千千万万个像她们一样的功臣，我们的家庭才和睦温馨，我们的社会才和谐稳定。我们没有理由不敬重她们，我们没有理由不永远怀念她们！

  （通联：市群艺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