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迷迷糊糊醒来，脸上火辣辣的，有强烈的灼热感，用手摸摸，凹凸不平。一个激灵，人也清醒了大半，跳下床，直奔镜前。

  惨不忍睹。如丘陵一般大大小小的肉疙瘩，狰狞中透着猩红，重重叠叠，布满整张脸，没有一片净土，真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呀。熙熙攘攘的脸上，宛如春运时期的火车站，人头攒动，又如前两日的大盘，涨势高昂，气宇磅礴。

  青面獠牙的一张脸，让我如何出得了门，偏偏上午又要开庭。沉吟片刻，还得上班去，不能因为我的脸，耽误了人家的官司。于是，我把头发披散开来，遮住半张脸，企图掩人耳目，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出门，大街上，有路人侧目，我亦不回避，索性理直气壮走过去。

  到了办公室，惊魂未定，悄悄掏出镜子，期待着有奇迹出现，照妖镜能将这伙疙瘩一网打尽。忐忑不安中，一直捱到8点25分，才下楼来。

  审判庭的旁听席上，座无虚席。心中暗暗叫苦，群众的眼睛可是雪亮的呀。不能临阵脱逃，众目睽睽下，我只得硬着头皮，一步步走上了审判席。待坐定，环顾四周，把心一横，也罢，这张脸，威力胜过法槌，谁胆敢扰乱法庭秩序，吓死他。

  案情扑朔迷离，双方律师针尖对麦芒，唇枪舌剑几个来回，好不容易庭审结束。我匆匆赶往美容院，请求支援。我一向不主张用药，总以为药物有副作用，还是物理疗法来得安全。

  清洗、上水、冰敷，隔一会，又补敷纯净水，折腾了半个多小时，热辣辣的势头有所减弱。美容小姐善解人意，柔声安慰，不用紧张，一般也只两三天的时间，就会慢慢消退的。并友情提醒，多喝水，多休息，今晚你可不能再去跳舞了。我苦笑，哪敢去广场呀，人家还以为我是从聊斋里穿越过来的呢。

  中午到食堂就餐，同事纷纷打趣，“这紫菜汤是发物，鲤鱼也是，你可不能碰呀”。并且他们又齐心协力地一唱一和，“今天的紫菜汤确实不错，鲜美着呢，来，大家再喝一碗。”凭着坚强的意志，我充耳不闻，视美食为无物，很自觉地夹了几口青菜，唯恐不小心，惊动了这群要命的疙瘩，一路疯长。

  午餐后，眼瞅着疙瘩们挨挨挤挤，闹得不亦乐乎，不但没有消停的迹象，反而更加猖獗，大有百尺竿头更近一步的趋势。心慌慌，意乱乱，我完全没了方寸，担心贻误了病情，会一发而不可收。也顾不了许多忌讳，赶往中医院，年轻的女医生有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庞，真叫人羡慕、妒嫉以及恨，她眯着眼，皱眉，这是严重过敏，建议你到专业的皮肤病医院去看看。

  她寥寥几句，看似轻描淡写，我心中却一个咯噔，会毁容吗？不敢迟疑，给母亲打电话，她说你回来吧，家里有药。

  马不停蹄赶回家，母亲正在配药，大、中、小三种白色药丸，外加一粒钙片，我一把抓起，囫囵吞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中惦记着这些红红的小精灵们，两个小时过去了，毫无睡意，干脆起来上网，查看有没有因过敏而毁容的案例，还好，没有查到。

  晚上临睡前，遵母亲医嘱，再吃一遍药，这一次，才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脸部小雨转阴，灼红有所缓解。第三天，脸上不再火辣，残存淡红的印渍。第七天，呵呵，雨过天晴，彩霞满天，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重拾我往日模样。

  （通联：屈家岭法庭）